月明星稀,冷冷清清地彎月倒挂枝頭,襯得夜色多了幾許幽冷之感。
姜姒亦藏匿于這片樹影之間。
她蹲坐于高處的枝頭,看着下方燈火通明的房屋,琢磨着該如何潛入進去。
養父的院子裡,把手人數最多。
不過,都是姜方然的人。
他畢竟不是真的無雙,在肆乘軍并無多少自己的心腹。
這麼看的話,他是個膽子極大的人,否則他的這一番計劃,隻要出了一點兒纰漏,他都會萬劫不複。
都是姜方然的人啊……
姜姒心底念叨着,總覺得哪裡不對。
如果養父周圍并無他的人,他又怎麼會如此冒險,同姜方然合作?肆乘軍中,如果他真的一個也沒買通的話,到時他要以本來的面貌接手肆乘軍,定是無稽之談。
姜姒想到這兒,便開始觀察起了四周。
果然,漁民中,有幾個人一直沒有回房休息,而是一直在外晃悠,時不時地觀察着養父所在的房間。
“扮作漁民?”姜姒有一瞬的愕然,又很快猜到了養父的用意。
他并不跟着一同下水,那麼在那群漁民中定要有幾個攪局之人,時刻引導着那群人按照他的意思行動才行。
姜姒朝着身後做了幾個手勢,藏在後面的李長樂和宋延年當即會意。
假無雙的人,有三個。
才三個啊……
李長樂對于這個數字很是滿意,人再多一些,她們下手還真的有點兒困難。三人就很好,手拿把掐,随手就能解決掉!
姜姒又觀察了一會兒,便如一條黑影,幽幽地下了樹,朝着假無雙的方向,繞了過去。
“你有沒有覺得,姜姒很有做探子的潛質?”
李長樂在後面看着姜姒果斷地制定好了路線,朝着目标潛進,有如夜色下的獵豹一般。
不得不說,這靈動的身姿和冷靜的頭腦,配上她的臉,李長樂覺得她簡直是美極了。
宋延年無奈地看了眼身側的李長樂,揶揄道:
“又不是你吵着要将解書因綁回京府的時候了?”
“這不是綁不走嘛!”李長樂不高興地瞪了一眼宋延年,真是讨厭,哪壺不開提哪壺。
“跟你說正經的呢!”李長樂将話題重新拉回到了姜姒身上。
“你說,如果岷江的事情真的結束了,她還能留在岷江嗎?指定不能啊。”
“所以呢,你想保她?”宋延年知道李長樂在想什麼,他們幾個到現在雖然經曆了不少,但總有骨子天真依舊沒改變。
遇見那些受了苦難的人,就總想上去拯救他們。
“她……會願意嗎?”宋延年覺得,姜姒的性格,未必喜歡承受别人單純的好意。
“不願意也沒辦法啊,畢竟她身上還背着人命呢。謀殺當朝主帥,這個罪責,說白了,就算她全然無辜,也不會平安脫身。可以說,後面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無雙之死而引起的,真要按罪處置,姜姒很難活啊。”
“若是岷江順利收回到我們手中還好說。”宋延年也跟着難受了起來,他還真沒想過姜姒的罪名,如今知道姜姒的必死結局,他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才對。
“設身處地的去想,姜姒其實也沒做錯什麼。”
“對啊……”李長樂也跟着哀歎了起來,她看着姜姒的影子摸進了假無雙的房屋,一邊跟着她緊張,另一邊也為她的未來而擔憂。
“總是這樣,延年,你發現了嗎?總是這樣。”
李長樂突然語氣有些急躁,一直壓抑的情緒仿佛借着姜姒的事情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那群貪得無厭的人做了錯事,可每次都連累一群普通人跟着遭殃,他們的人生被毀的家破人亡,可那群始作俑者呢?就算最後真的被繩之以法,可是他們對那些人的傷害依舊無法挽回。”
李長樂垂下眼,她知道自己有些過于激動了,她就是想不明白而已。
“真是的,到底是憑什麼啊?”
宋延年沒有立即安慰李長樂,其實他也有這個困惑,不知如何解決。他身為上陽的皇子,對這一點其實更為介懷。
每一次看見這種場景,都讓他覺得窒息。
一次兩次到還說得過去,可一路上,他眼睜睜地看着那群人飽受折磨,被身上的苦難一點點的壓垮。
他怎麼能堂而皇之地騙自己,說這就是他們的命運呢?
哪有什麼命運不命運的,說白了,還是他無能。
他沒有能力幫助父皇,讓他徹底奪回大權,讓上陽變得更好。
宋延年瞥過頭,看着假無雙的方向,輕聲說道:
“會好的,長樂。我們還在努力,不就是為了以後不讓這種事情發生嗎?”
“你說的對。”李長樂的情緒調節向來很快,剛剛不過是壓抑許久的抱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的事。
“有人動了。”宋延年突然開口,姜姒進去不久,便朝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這也是她們一開始就商量好的。
姜姒對假無雙說的并不是假話,她是真的要去毀掉那片罂粟。
姜姒這邊剛走,那幾個漁民打扮的人就跟着姜姒的身影離開了。
宋延年和李長樂對視一眼,便也立即開始了行動。
捕魚計劃,開始!
那些人跟着姜姒,并沒有下手,似乎真的隻是為了确定姜姒的行蹤而已。
宋延年和李長樂也在身後遠遠地跟着,待到姜姒來到了曲林縣和盛塆縣的邊界處,她突然停了下來,朝着身後一直跟着的幾個人,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