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撇了撇嘴,再和他墨迹下去,城中不知多少百姓遇害。
他還有臉在這兒要求見這個見那個的。
宋延年揮了揮手,讓人進去将他之前帶着的頭套找出來。
直接頂着這張臉,不能讓肆乘軍信服。
很快,宋延年拉着假無雙,來到了岷江城最高的祁念樓。據說,這裡是知州剛上任時,為了彰顯自己的功績特意建造的。
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隻為了建造這個沒有任何作用的樓。
宋延年和假無雙站在樓頂,旁邊是一座巨大的鐘。
“對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宋延年突然問道。
一直叫他假無雙,都叫習慣了。
可他沒有回答宋延年的問題,自打被擒住之後,他就一直默不作聲,仿佛已經認命了,安安靜靜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得,不說就算了。”
宋延年走到鐘前,拽過鐘杵狠勁一敲。
霎時間,深沉連續的鳴響,飄蕩在整個岷江城的上空。
宋延年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也被這悠揚的鐘聲撫平。一股無形的力量,穿透了他的耳膜,傳遞着某種神秘的語言,讓聽到鐘聲的人瞬時感到安定。
深深的鐘聲不斷回響,宋延年手中的鐘杵從未間斷。
雖然明知不可能,但他仍想通過這纏綿不絕的鐘聲,敲醒這裡的每一個人。
敲吧,讓文明重新在這片土地裡滋生。
讓他們擁有想要活下去的勇氣。
讓這裡的人們重新感受到希望。
……
不知敲了多久,宋延年才停下來。
他望着下面的人群,有不少百姓和肆乘軍在原地駐足。
也有許多肆乘軍依舊負隅頑抗,和赤河軍拼殺。
宋延年深吸一口氣,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朝着下面喊道:
“下面的肆乘軍,你們看清楚!”
“指示你們手足相殘,企圖禍亂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們以為的那個無雙将軍!”
宋延年等了一會兒,才一把将假無雙的臉撕下,漏出了他原本的面龐。
“現在,冒名頂替無雙的惡徒,已被我拿下。現在收手,還能從輕發落!”
宋延年不想這樣,但沒有辦法,
肆乘軍雖作惡多端,但一時半會很難重新組建起新的大軍。日後,他們還要和東襄往來,邊境不能沒有大軍壓陣。
從輕發落,是他能接受的底線了。
如果肆乘軍依舊執迷不悟的話,那也别怪他心狠了。
但,不得不說。
有的時候,當人處在一個集體之中,隻要有人第一個領頭做出了決定,其餘人似乎就放棄了思考能力,變成了隻會模仿、服從的工具。
他們一同作惡,現在,他們一同……投降了。
領頭人第一個扔下了手中的長刀,随後,在暗處的肆乘軍紛紛走了出來,放下了武器。赤河軍立即将人擒住,以防他們再次生事。
不多時,肆乘軍就被全數捉拿。
有膽大的百姓從家中探頭四處看着,想知道這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日後喝酒的時候,好當作自己的談資。
徐樂延不知何時登上了這座祁念樓,他看着不遠處的宋延年,嘴角擒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他緩緩走到了宋延年身後,輕聲問道:
“不為這座城市做個收尾嗎?”
宋延年看着逐漸彙聚到祁念樓底的人群,垂下了眼簾。
而後,他重新回到了那座鐘前,再次拿起了鐘杵,連聲敲打了起來。
鐘聲深沉悠遠,聲音震徹四野。
都給我醒醒吧!
宋延年在心底怒聲喊着。
良久,他回到了樓前,對着身下的百姓,高聲喊道:
“從近日起,岷江,将迎來新生!”
一瞬的沉默和寂靜。
讓宋延年有些尴尬,他看着下面不知所措的百姓,想說些什麼,緩解這種讓人抓心撓肝的緊張。
可随即,一聲劇烈的歡呼響起,之後,便是震天的呐喊。
宋延年睜大雙眼,看着下面激動的人群,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他回過頭,看着徐樂延,不住地縷着自己的前胸。
“我去,剛剛吓死我了,我真以為,他們對我的話一點兒興趣沒有呢!”
徐樂延笑了笑,也朝着下面看去。
“這裡的人雖然愚昧,但依然能從本心判斷出最适合自己的局勢,這是本能。當有人能徹底降服肆乘軍,代替知州,他們必然會因此臣服于你。眼下的激動,未必是因為聽懂了你的話,很大的可能是他們在表露對你的臣服。”
“是這樣……”
宋延年心底有些遺憾,但也很快就釋然了。
人們内心的改變又豈能靠一朝一夕?
反正岷江城已經被收複,來日方長,這裡總有一天,會重現新的生機。
宋延年眉眼彎彎,今夜的成功,讓他心底的大石終于落了下來。
眼下,他要趕緊将城内做好安頓,然後立即出發去……
“别高興得太早。”
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響起,宋延年皺着眉頭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假無雙。
“你這話什麼意思?”
假無雙冷哼一聲,随後道:“隻不過是拿下了岷江城而已,肆乘軍的大頭也不在這裡。我不過是在這場争鬥中第一個被放棄的棋子,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出面?”
宋延年一把揪住了假無雙的衣領,他這話明顯有異。
“你說清楚點兒,到底什麼意思?”
“呵呵呵呵呵呵。”假無雙低沉地笑着,而後逐漸有了癫狂的趨勢。
他看着宋延年的臉,嘲諷地說道:“我說,肆乘軍的大頭不在我這兒,就連最基礎的軍備我都沒有多少。所以,你從不懷疑嗎?這整場計劃裡,背後之人,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