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在一旁死死地捂着嘴，她不想發出任何聲響。

齊譽進來之前，姜夏對她交代了所有的後事。而現在，是屬于他們二人的最後的時間，她不想剝奪姜夏僅剩的溫存。

本來……她們兩個已經決定好，要好好活下去了……

那幾日她們在那間被鎖着的小屋，并沒有發生太多的争執。

罕見的，姜夏沒有趕她走，也沒有和她發脾氣。她隻是和自己坐在了一處，挎着她的胳膊，将頭垂在她的頸彎。

她們很少說話，門外大概是終于開始籌備起了姜夏的婚事，姜姒可以清楚地聽到來回的腳步聲，繁雜又吵鬧。

可房間内靜悄悄的，姜夏睡在她身側，姜姒頭一次感受到了溫暖。

大概……是溫暖吧。

不是外在的天氣，是從心底湧上來的暖流，遊過四肢百骸，讓時時刻刻緊繃着的姜姒有了莫名的睡意。

姜姒沒有猶豫，她緩緩地合上眼，和姜夏互相依偎着睡了過去。

她是被一陣鎖鍊聲驚醒的，姜姒十分熟撚地躲到了床底。

來人是姜家送飯的侍女，她要留在這裡等着姜夏将食物全部吃下去才會離開。姜家家主并不完全信任姜夏，依舊會擔心她會出什麼變數，比如絕食抗議什麼的。

姜夏老實地吃了小半，她沒什麼胃口。

“我已經吃了這些，算是可以了吧，你把飯菜留下，回去也好交差。”

姜姒知道她是在為自己争取吃食。

那侍女緩緩地搖了搖頭。

“老爺吩咐了，要您全部用完才行。”

姜夏剛想發作，可那侍女卻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了姜夏身邊。

“姜姒在這裡嗎？”

姜夏的瞳孔陡然放大，盯着眼前熟悉的侍女。

她是誰？她是誰的人，為什麼會知道姜姒？

“别怕，我是芝霞，姜姒的……熟人。”

“芝霞？”姜夏說得很小聲，她知道芝霞這個人，也知道她和姜姒聯手殺死了無雙，隻是她從未見過罷了。

芝霞在殺了無雙後就回了村子，她雖不理解，但也參與不了她的抉擇。

可她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芝霞姐，你怎麼來了？”

姜姒從床下走了出來，她聽見了芝霞的聲音，知道了來人是芝霞。

芝霞回了少女村之後從未主動找過她，為何今日……

“我來求你一件事。”芝霞柔柔地笑着，看着眼前的二人，眼中流轉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姜夏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突然有些想哭。

單靠直覺，姜夏覺得芝霞所求之事，她不喜歡。

“我拒絕。”

“要不要聽聽看呢？”芝霞絲毫不介意姜夏的果斷拒絕，她隻是用着她不變的溫柔，細細地在她耳邊說着話。

“總要讓我有開口的機會，不是嗎？”

姜夏看着芝霞的臉，有些猶豫了。她知道這是芝霞僞裝後的容貌，可是說不清為什麼，她就是能透過這張假臉，看到後面最真實的芝霞。

姜夏擡頭看着姜姒，姜姒終究是點了頭。

“我想代替你，嫁給知州。”

“不行！”

“你瘋了？”

姜姒和姜夏的聲音異口同聲，雖然音量很小，但依舊能聽得出二人的激動與憤怒。

“這是我們姜家的事，沒必要讓你參與進來，你一個普通人還妄想參與其中，真是可笑。”姜夏恢複了以往的高傲和不可一世，她慣會利用這種性格掩飾自己對對方的善意。

“她說得對。”姜姒也跟着附和。

這裡的女孩，都想殺知州，可這件事，隻有她們來做才行。

不管怎樣活着，命都隻有一條，如果真的有必要，那犧牲她這條就足夠了。

其他人值得過更好、更美的人生。

這裡馬上就要迎來希望了，姜姒堅信長樂她們可以做到。所以，犧牲者，是她就好。

“讓我說完吧。”芝霞的語氣不急不緩，沒有被她們姐妹倆影響到，依舊按照自己的速度緩緩說着：“我得了病，大抵活不長了。我知道這裡沒有大夫，沒辦法确認自己究竟還剩多久，但是，姜姒，你知道的。”

芝霞說完，擡頭看了看姜姒。

“小九和曲三，還有這裡的好多姐妹，都是因為這種病走的。”

“你……”姜姒突然明白了芝霞為何要選擇替姜夏嫁人了，她上前一步抓住了芝霞，想拉開她的袖子，可是卻被芝霞輕輕地按住了。

“總要給姐姐留下最後的體面，不是嗎？”

她依舊笑得風輕雲淡，仿佛口中得了重病，即将離去的人，并不是她。她始終是那個最溫柔、最堅定的大姐姐。

是永遠的犧牲者。

姜夏不清楚那是什麼病，但看樣子，姜姒知道，而且，她信了芝霞的話。

那就說明，眼前的芝霞，真的活不長了。

“為什麼說，是要我們幫你？”姜夏突然開口。

“明明是你主動過來幫我們，為什麼說是我們幫你？”

姜夏知道，現在糾結這些字眼對整件事情起不到任何作用，可是她就是很想知道，芝霞為什麼要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