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潇還未說話,裴清已道:“先前子朝不還說了麼,大伯父許二哥博覽衆家,這起子書也沒什麼不能看的,再說張閣老與李溫齡也算是師出同門。”
戚廷晖微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們自個兒都分了家,這李溫齡……”
裴澤說到這裡,槅子外來了個小厮,裴潇把人招過來,問道:“什麼事?”
這小厮看了眼裴澤,方說道:“回二爺,三小姐使了人去請大夫來給白墨看病,小的來讨大爺吩咐,看用得着還是用不着。”
白墨是裴澤的僮仆。
裴潇看着他,目光淡了些:“依你的意思,是三小姐說的話不算數,還是大爺照管不起自己人?”
這小厮一愣,旋即駝了腰背,求道:“小的不敢,小的沒有這些意思。”
“那你巴巴來這裡探頭探腦做什麼?”裴潇垂眸,随手将茶盞擱到一旁,“下去,自做你的活計。”
小厮身也不敢轉地連步退了。
裴澤喉頭滾了兩滾。
裴清側眸朝他大哥看了眼,蹙眉。
戚廷晖默默把《焚書》拿起來袖了。
廳裡一時靜極。
恰這時,戚廷彥走了進來,向着裴潇便道:“裴二哥,抱歉晚回了。”說着又徑直續道,“先前我路遇三小姐一行,正托她之請搬了個發病的小厮回屋,後時才聽說——”他朝裴澤看去,“原來那是宏嶽兄新收的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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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瑾張着目光又往遠處望了一陣,終于見到顔瑛出現在了視線裡。
她和裴雪君走在一處,稍落後半步,面上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但是裙子換過了。
顔瑾轉過眸,旁邊的郭家大姐正在垂目。
裴雪君引着顔瑛回到棚裡,又笑着向衆人道:“讓各位久等了,我們先吃些東西吧。”
一時場面又鬧熱起來。
顔瑛方落了座,就聽顔瑾傾身來問:“姐姐,裴三小姐那裡沒有什麼事吧?”
顔瑛不知郭大姐回來後對她們說了什麼,也不想問,隻點點頭,應道:“我裙子髒了,找地方換了身。”
她也沒有想到,先前裴雪君隻是帶她去找地方換了裙子。
除此之外,這位裴三小姐一句也未多言。
顔瑛又朝裴雪君看去,眼前閃過的是戚廷彥擋着竹枝的那隻手。
茶會過了午時方散去了,顔瑛和顔瑾姐妹倆在二門前等到了被丫鬟導引着出來的顔太太和李月芝一行,郭琴兒見着顔瑛,便張口問了句:“大姐早上和裴大太太說了什麼話沒有?”
李月芝微蹙了眉,接道:“又不是自家屋前,閑聊這些做什麼,叫人聽了還以為蓮姑有心道長短。”
郭琴兒牽了牽嘴角。
顔太太看了李月芝一眼,沒有說什麼,朝顔瑾道:“瑾姐,來我手邊扶着。”
顔瑾應了聲,走過來,雙手小心将她扶了。
李月芝在原地站了站,落在後頭,然後叫了顔瑛在身邊,低聲問:“那邊席上有什麼事麼,我瞧你衣裳換過了。”
“沒有什麼,去淨手時不仔細蹭髒了。”她并未多說。
過了橋回到探花弄家裡,顔太太進了廳便徑直先坐了,目光落在顔瑛身上,開口問道:“裴大太太那裡什麼毛病?”
“沒有什麼。”顔瑛說道,“她隻是尋我做些日常保健。”
“沒察覺她為何找你?”顔太太又問。
顔瑛頓了一下,望向她目光:“為何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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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大太太正和自己的妯娌坐在水榭裡說話。
裴二太太聽着她嫂嫂稱贊女兒雪君,不免驕從心來,連帶着身上的珠翠金飾都更明亮了幾分,口中則謙道:“她一個小孩子家家,哪裡稱得什麼‘主母風範’,不過是長輩給她機會露臉罷了。”又續道,“今日若不是卻瑕給的情面,她怎好容易鎮場——自他回來這些時日,園子裡的花都開得更好了,要不說是咱們裴家二郎呢。”
裴大太太笑道:“什麼情面不情面,這是他們手足的情分。”
裴二太太點頭附和:“那是的,清兒也是,打小就看重他二哥。早前我和他爹總說讓他少在外面同那些閑幫子混一處,也不見他多聽,卻瑕一回來,倒不說什麼他也巴巴跟着,曉得了近朱者赤的道理。”
“對了,”裴二太太斟酌地看了看裴大太太,說道,“二郎現在既回了南江,他的終身大事——大嫂你真地不做些計較麼?”
裴大太太笑了一笑:“他是回來休養的。”
兩人這裡說着,裴雪君過來了。
她朝裴大太太道了萬福,說道:“伯母,我來交還荷風軒的鑰匙。”
裴大太太道:“怎不直接交給你二哥?”一面吩咐了丫鬟接下。
裴雪君道:“我聽說二哥和大哥還在樓裡說話,也不好上去打擾,又沒見着馮春。”
裴二太太聞言,面上露出喜色:“我就說,你大哥這人一向性子慢,瞧這兩日回過味兒來,兄弟間便又熟絡了。”
話才說完,三人就見着馮春從外頭趨了來。
他先朝着兩個太太拜了一禮,然後向着裴二太太說道:“二太太,二爺差我來同您商量聲,大爺身邊的小厮白墨,還是送去莊子上将養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