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蕭蕭,豆大的雨滴砸在齊王府外的青石台階上,發出沉悶的“噼裡啪啦”的響聲,府門兩側懸吊的供以照明的橘紅色的燈籠,搖曳不定。
幾個時辰過去,以往哪怕是下暴雨的天氣,來齊王府拜訪齊王的朝臣的車駕,也能從巷子頭排到巷尾,熱鬧斐然,而今卻是一輛馬車都無,門可羅雀。
偶爾有穿着蓑衣的行人,趕着驢車經過府門,投來嫌棄的一眼,滿臉的不屑。
守門的小厮看到,心裡雖不滿,可也懶得和人掰扯,而今,卻有人狗眼看人低地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沖着他們低罵道:“這種狗王爺,活該沒有好下場。”
守門小厮當即氣得不輕,再也忍不住,沖出去拉着人的衣領,“我們齊王府是招你惹你了?還是殺你全家?讓你這麼無端罵我們王爺?”
那人吓得不輕,但依舊梗着脖子高聲嚷嚷:“怎麼?你們齊王府敢做出這等殘害我們老百姓的事,卻敢作不敢當,我還不能多嘴罵幾句了?”
“你——”小厮氣得雙眼發紅,揮拳就要和人動手。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淡淡的斥責聲:“住手,放他走。”
小厮聞言轉身,看到是自家少公子謝璟議事回府了,忙撒開路人,恭敬地垂手站在原地,不甘心地喃喃道:“少公子,是他先——”不待把話說完,那名路人見狀,吓得身子一哆嗦,忙撒丫子跑了。
謝璟面無波瀾,淡聲打斷他的話:“辱罵我和我爹的人多了去了,清者自清,随他們去吧。”
小厮為自己王爺感到憋屈,但到底不敢說什麼,正要接過謝璟手裡握的馬缰和蓑衣。
一輛灰撲撲的馬車忽拐入巷子裡,朝這邊駛來,在馬車旁随駕的張慎,緊夾馬腹,率先奔至謝璟跟前,嘴裡“籲”了一聲,利索地翻身下馬,眸底是掩飾不住的興奮,朝謝璟抱拳壓低嗓音道:“沈小姐來了。”
邊不住往雨幕中停在不遠處的馬車瞟。
謝璟冷肅的眉眼一怔,随即大步流星地朝馬車走去。
豆大的雨水霎時打濕了他的發絲和肩頭。
小厮忙奔過去:“哎,少公子,您的蓑衣——”
謝璟頭也不回地吩咐小厮,“不用,回去告訴我母親,我處理些要事,待會兒再去找她。”
說話間,雪玲掀開車簾跳下馬車,對謝璟颔首行禮後,随車夫走到另一邊屋檐下避雨。
謝璟迅疾地登上馬車入内。
車廂裡并未點燈,昏暗一片,隻着單衣的沈靈薇正坐于軟榻上,她似是冷,杏面和唇.瓣凍得泛紅,雙手合起湊到嘴邊哈着氣,見他來了,局促地忙放下手,身子朝内挪了挪。
因齊王府和燕王府一向不太對付,沈靈薇若貿然駕着燕王府的馬車來此,定會被人诟病,故而,今日她來找謝璟時,用的是府裡下人的馬車,車廂裡的空間也不若之前坐的馬車寬敞。
故而,哪怕她極力騰出位置,謝璟挨着她坐下後,兩人的身子依舊緊緊貼在一起。
他忙将身上穿的黑色繡銀色浪花的披風脫下,用未被淋雨的一面,蓋在她身上,隻令她露出個腦袋,邊将人緊緊摟入懷裡,握起她的手湊在唇邊哈氣:“天這麼冷,又下着雨,怎麼不在府裡好好待着?”
那模樣好似她在他心中十分重要。
沈靈薇來時心頭藏掖的忐忑和不安一瞬消散了些,也顧不得羞燥,反握着他的手,答非所問道:“齊王的事,我來時已經聽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璟握着她的手哈氣的動作一頓,似是不願多談:“沒什麼。”
說完,不待沈靈薇開口,掀開一旁車簾朝侯在不遠處的張慎,道:“去府裡取兩個手爐來。”
“哎。”張慎應聲忙去了。
外面雨勢不歇,豆大的雨滴霹靂啪啪地砸在車頂,激起的嘈雜之聲漸大,狹小的車廂内卻越發安靜,沈靈薇見他避而不談,神色認真道:“謝璟,我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你不用瞞我,是不是聖上病危了?”
此話一出,謝璟臉上那雙鳳眸,霎時閃過幾分陰冷之色,“誰告訴你的?”
“沒人告訴我,我自己就是知道。”沈靈薇見狀,心頭驚疑越發肯定幾分。
謝璟眸底冷意更甚。
沈靈薇也顧不得許多了,忙追問道:“聖上還能活多久?”
謝璟放開她的手起身就要走:“來人,把沈小姐送——”
他話音未落,沈靈薇猜到他接下來要做什麼,想也不想忙抱着他的腰,将頭埋在他胸膛,語氣悶悶的:“你若今日不告訴我,我怎麼都不會走的。”
随着蓋在她身上的披風滑落在地,籠在周身的熱氣驟然遠離,沈靈薇冷得身子一哆嗦,順嘴打了個噴嚏。
謝璟忙又坐下身,将人緊緊摟入懷裡,一手邊撿起披風蓋在她身上。
見她堅持,歎口氣,朝後退了一步妥協道:“你先告訴我,誰告訴你聖上病危的事。”
這些朝廷機密,等閑之人不可能知曉,他就怕有人拿她當棋子攪弄朝堂。
“我.......我........”沈靈薇眼睫輕顫幾下,有些難以啟齒地咬了下下唇,半晌後才磕磕絆絆地道:“若我說沒人告訴我,是我之前做噩夢夢到的,你信嗎?”
她說完,滿臉希冀地擡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