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心疼地忙緊緊抱着她,頭抵着她頸窩,心有餘悸地啞聲道:“抱歉,我來晚了。”
沈靈薇在他懷裡輕輕搖頭,“你來得一點都不晚,剛剛好。”
她從來都是個睚眦必報之人,可恨上輩子死得太早,沒有機會親手手刃仇人,而今日她大仇終于得報,若擱在以往她定然毫不掩飾對殷文君和司亦塵的恨意,并除而快之,可方才,她卻忽然不想讓謝璟看到她殺人,她怕他因此害怕她,拿異樣的眼光看她。
這時,剛才親眼目睹沈靈薇殺人的宮女,見躲不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不停磕頭求饒:“奴婢,奴婢,剛才什麼都沒看到,求你們别殺我。”
謝璟因而擡眸,看向屋中。
便見殷文君仰面躺在地上,早已氣絕。
可方才他明明看到此間屋中隻有沈靈薇和殷文君兩人,莫非人是沈靈薇殺的?思及此,他眸底方閃過疑惑之色,未等多想,沈靈薇已從他懷中擡頭,她似是後怕,身子抖瑟的厲害,揪着他衣襟,一臉哀求地小聲道:“我不想待在這兒,我們趕緊走吧。”
謝璟心頭疑惑頓消,忙将她摟得更緊些:“好。”
随即帶着她離開寝殿。
在夜色掩映下,皇宮到處都是刀兵相接之聲,沈靈薇聽在耳中,一時間分不清哪些人是司亦塵的人,那些是謝璟的人,難免忐忑,謝璟立馬察覺到了,緊緊握着她的手,出聲安撫道:“别怕,一切有我。”
沈靈薇聞言,心頭驚悸一瞬消退不少,點了點頭。
一隊金吾衛護送兩人來到一所偏僻的宮殿,謝璟将人安置在屋中後,殷殷叮囑道:“此處是我姑姑的住所,已經被我的人層層保護起來,很安全,你隻管安心待在這兒,記住若有人喊你的話,你千萬不要出去。”
沈靈薇點頭。
謝璟轉身欲走,沈靈薇忙反握他的手,神色認真道:“一切小心。”
昏黃的燭光下,謝璟剛毅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愉悅之色,但極快收斂,鄭重地點頭應下。繼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沈靈薇才敢将那隻殺人的手從袖中伸出,映在桌案上搖曳不定的燭光中,那隻瑩潤白皙的手,此刻還在微微發顫,上面虎口處殘留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血迹。
沈靈薇隻覺刺目,忙用另一隻幹淨的手在袖中掏了下,未找到絲帕,随即拉住袖口用力擦在血迹上,可那血迹幹涸有一會兒了,任憑她怎麼擦都擦不幹淨,她忙又起身,巡視屋中四周,正欲找水盆,一道焦灼的嗓音忽從背後響起。
“薇薇!”
卻是燕王妃已尋過來,一把拽着她的手湊到燭光前看去。
便見她手上那塊皮膚已被她擦的破了皮,微微紅腫着,可她卻猶不覺得疼,一個勁地将手伸到身後。
燕王妃猜她這是被吓到了,還沒緩過神來,心疼地忙将人按坐在椅子上,急忙從身上掏出出門前揣的金瘡藥,打開瓶蓋,“這塊皮膚再擦就該流血了,你不要再擦了,待會事畢出宮後,娘令人給你放一大桶水沐浴,好好洗洗身上的晦氣。”
當藥粉撒在紅腫處,沈靈薇才感到傷口處傳來的蟄意,疼得“嘶”了聲,下意識要縮手,燕王妃不許,直到上好了藥才肯撒手。
見燕王妃猶不放心地盯在她臉上,沈靈薇心中微暖,澀聲開口道:“娘,我真的沒事。”
說完,擡眸看向敞開的門外,蹙眉擔憂地反問:“你是怎麼找到這地方的?我爹人呢?”
今日端午節家宴,燕王和燕王妃都在邀請之列,夫妻兩人本來是要同沈靈薇一同入宮見皇後娘娘的,但沈靈薇執意不肯,三人才分頭走了。
燕王妃目露擔憂道:“今日三皇子夥同殷丞相,禦林軍首領一同謀反,所帶之人比我們之前料想的多出兩倍,你爹之前雖聽你的話,悄悄地在城外部署了三萬兵力,可和謝璟帶的人加起來,抵抗三皇子依舊有些吃力,但好在控制住了局面,他不放心你,讓我來找你之時,恰巧謝璟趕過去了,謝璟對我說你在此處,我便趕來了。”
沈靈薇就猜是謝璟,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甜蜜。
燕王妃将女兒的神色看在眼裡,驚疑之下,隻覺越發看不懂她了。
隻因,自從她上次同他們說自己重生的事後,無論是言行,還是舉止都和以往大有不同,她便開始擔憂起她來。
而她的性子,擱在以往若是乖順和怯弱,那麼而今便是果斷和堅韌。
隻說這次,早在齊王被三皇子誣陷陷入困境之時,她和燕王怕遭到聖上忌憚,并不願插手管此事,她這個女兒卻忽站出來,義正詞嚴的令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救齊王,并對他們言明這其中利害關系——
齊王一旦被誅殺,那麼司亦塵下一個對付的目标,便是他們燕王府。他們就是為了燕王府考量,也該暫時放下對齊王的芥蒂,幫助齊王渡過難關。
甚至近的,就在昨日,他們怕她貿然隻身入宮會被三皇子殘害,早早挑選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丫鬟陪同,可卻依舊遭到她的強烈反對,問其為何,她直言,他們這麼做隻會打草驚蛇,引得司亦塵懷疑,令她的這些時日的籌謀付諸東流。
更是不顧自己的安危,強行入宮,為的便是親手手刃上輩子毒殺她的人。
他們見她态度決絕,心想她到底有些武功防身,還不至于被再毒殺了去,隻好按捺着心頭不安,任由她去了。
而今再看到她,她這個當娘的,原以為她會和從前那般見到殘酷血腥的場面,便吓得發病,神志全無,可如今看來,她臉上除卻疲累和忐忑不安外,竟還能冷靜問她夫婦兩人境況,内心強大到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