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透過柴門的縫隙吹來,帶着初夏的味道,蘇羅輕推開門,走了出去,屋外,并沒看到他們的身影,磚石砌的竈台煙火袅袅,瓦罐裡熱粥滾滾,火折子擱在旁邊,她彎腰低頭去看,竈中火已澆滅,木柴捆成一摞摞,擺在竈下。
蘇羅直起身,打了半碗粥,擱在竈台上放涼,朝遠望去,太陽紅似火,将山腳的村莊罩在金光中,此處位于半山腰,位置偏僻,看他們過來照顧她,盡心盡力,可将她一個孤女安置在荒郊野嶺,莫不是家道中落,家中無處可安置,不過一轉眼,她又推翻了這個想法,根據原主的記憶,舅舅家雖不算豪戶,也算得上是富戶了。
蘇羅的母親是遠嫁到蘇戶村,外祖父家世顯赫,祖上世代為官,外祖父劉賓宇卻沒有走仕途,當了教書先生,娶了王地主家的獨女王襲秋,王家家财頗豐,陪了豐厚嫁妝,外祖母生了一兒一女,乃劉運和劉心顔,外祖母在他們年幼時便急病離世,外祖父一手拉扯大倆孩子,教導兒女識文斷字,是以,劉運子承父業,劉心顔也知書達禮,之後教會蘇羅認字讀書。
蘇羅的母親性子和善,待人溫和,不曾與人交惡。母親與舅舅十年未見,感情依然深厚,他們經常寫信往來,互通消息,如果舅舅家發生變故,母親不會不知,而且,母親常常将舅舅挂在嘴邊。
蘇羅想來想去,沒有頭緒,蘇羅走回竈台,準備端粥回屋。
此時,一陣窸窸窣窣的交談聲,随着風從茅草屋後飄來,蘇羅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蘇羅敏感地察覺,他們是有意避開自己,到外面去說話,想來,有事瞞着她。
霍地,蘇羅心中一咯噔,他們莫不是嫌她累贅,商量着把她趕緊嫁出去,她在腦中快速翻找原主的記憶,猛然想起,在原主小時候,外祖父曾經給她定下了門娃娃親,蘇羅推測,婚書估計已經随着那場大火燒得一幹二淨,母親很少提及此事,蘇羅隻是隐隐聽父親提過一嘴,卻并不知道,那戶人家姓甚名誰,家在何處。
或許舅舅了解其中詳情,蘇羅這麼想,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便有些氣喘籲籲,她扶着就近的大樹,靠在樹後。
他們的交談聲清晰了許多,隐約可以聽清。
劉運:“瑛丫頭,此事就按你說的辦,你有空就來這邊陪阿羅”。
劉瑛:“阿爹,你放心,我有空便過來,但我們要瞞着,就要瞞到底”。
劉運歎了一口氣:“我擔心阿羅那孩子..”。
劉瑛:“阿爹,我覺得阿羅妹妹,心志堅強,你放心吧”。
後面交談聲漸漸低了下去,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麼,看來,确實如她所料,他們有事瞞着她,還想要瞞到底,不過,到底瞞着她什麼呢?
他們發自肺腑地關心她,讓她打消了些疑慮,直覺使然,她覺得他們不會故意去傷害她,怕就怕在,他們非要為她的生活出謀劃策,關鍵在于,她身為孤女,在這種情況下,有些事情,舅舅确實能為她作主。
這種裹挾着好意,自以為善的安排,才是真正可怕的。
蘇羅剛才本想要過去探問一下,小時候定下的那門娃娃親,眼下卻覺得時機不合适,決定先将此事擱着,等尋個恰當的時機,到時候再問。
蘇羅收斂心緒,長吐了一口氣,心中已恢複沉靜,她從樹後走出,好似什麼事情也沒聽到,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就如無風的湖面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