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清豐正坐在一張黃梨木方桌前,低頭提筆審閱公文,道:“有何事?”
蘇羅見聶清豐都沒擡頭,看也不看自己,她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去,直到站在方桌前。
聶清豐許久沒聽到回應,擡頭瞥去,面上微微一怔,随即恢複常态,道:“你來了”。
蘇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有事相求,哥哥可否答應”。
聶清豐放下手中的筆,思忖半響道:“說”。
“關于李四的斬刑,是否判得過重?”
“你今日來,是為了李四求情?”聶清豐忽然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往前一傾,緊緊地盯着蘇羅。
蘇羅被他盯得渾身發毛,她點了點頭,往後退了一步,試探道:“如果我說,我是為他來求情的,你會幫我嗎?”
聶清豐慢慢地直起身,道:“李四的判決,符合律法”。
蘇羅道:“符合哪一條律法?”
聶清豐面色一冷,心裡想道:“劉瑛可是你表姐,你為了個傷害她的外人求情?”
他見蘇羅态度堅決,誓不罷休。走到後面書架上随手抽了一本,摔在桌上,道:“你翻到第五十頁,看律法第二百三十條例”。
蘇羅走上前,拿起那本書,如他所說,翻開那頁細細看來,默讀道:“第二百三十條例,平民蓄意綁架重害官員及其官眷,可處斬刑”。
蘇羅本以為聶清豐以公徇私,加重了對李四的處罰,現在看來,他确實是依律辦公,蘇羅這請求卻是強人所難。
不過,蘇羅默讀到下一句,“平民蓄意綁架重害平民,流放一千裡,罰錢兩百”。
蘇羅心中有了思量,來的路上,聽劉興說,劉瑛曾提及退婚,卻是劉運不允,在蘇羅看來,官眷這一詞具有很大的彈性,從嚴格意義上說,劉瑛還未進聶家的門,并不算是真正的官眷,隻要退了婚,她與官眷就沾不上一點邊了。
若是劉瑛想要退婚,她可以促成此事,一來全了她的心願,二來救了李四一命,還了趙嬷嬷的人情。
蘇羅道:“律法上卻是說重傷官眷,可處斬期,不過劉瑛并未過門,何況聽說她已有悔婚之心”。
聶清豐心頭一緊,他就怕婚事再出變故,看蘇羅那副樣子,這消息也不似空穴來風,劉瑛這段時日都不曾給他寄出書信,他隐隐感到劉瑛對自己态度越來越疏遠。
不過轉念一想,他面不改色道:“她現在畢竟沒有退婚,就還是我聶清豐的未婚妻”。
蘇羅看聶清豐的态度絲毫不松動,搖了搖頭,道:“你不答應,就算了,我去看看爺爺”。
聶清豐忙快走幾步上前,伸手将她攔住,道:“你别拿此事煩擾他”。
蘇羅道:“我知道你想完成爺爺的心願,才答應娶劉瑛,何必委屈自己?現在劉瑛也不想嫁給你,你們就算結婚了也是怨偶一對,爺爺若知道,也不會開心,還會内疚”。
聶清豐道:“這話之前也沒聽你說,現在你不過是為了救李四罷了”。
他真不明白,蘇羅為什麼要救李四,他和她之間有什麼聯系?
蘇羅點了點頭,道:“我确實是為了救李四,不過,對你們來說,不結婚,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以前劉瑛喜歡你,想嫁給你,現在她不想嫁給你,我不知道她是否還喜歡你,卻是覺得不該再勉強在一起了”。
聶清豐思忖了一會兒,道:“我可以延緩斬期日期,若是劉瑛退婚,那便改判流放,若是斬期前,我們結了婚,那李四斬期一到便行刑”。
蘇羅道:“你就等着劉瑛做決定,你自己就不用做決定了”。
聶清豐背過身,不願再言其他,蘇羅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我去看看爺爺”。
聶清豐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轉過身,蘇羅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