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之抓住她的手,纖細的手指冰涼,似冰霜。
阿茶搖頭,她抱住李桃之,“公主,對不起,是阿茶無能,沒将公主帶走。”
李桃之垂眸,聲音低低的,“阿茶,我無法經過長亭宮,這裡像是夢魇困住了我。”
“我知曉,我知曉的,公主,不怪你。”阿茶輕輕拍了拍李桃之的後背,“公主,無事的,陛下定會胡你周全,别害怕。”
話落,她擡頭望向那高牆深院,長亭宮三個字,乃陛下親提,龍飛鳳舞,字迹潇灑。
那牌匾經過日月的洗禮,時至今日,依舊如新。
阿茶攙扶着李桃之轉身,一擡頭,便瞧見不遠處,宋沅庭長身玉立,如松柏一般,矗立在那裡。
阿茶瞳仁縮緊,忙拽了拽李桃之的衣袖,“陛下,陛下......”
李桃之擡眸,看向不遠處的宋沅庭,眸間有刹那間的失神。
“桃之,就這麼想逃出皇宮嗎?”
那人站在羊腸小道的盡頭,一襲黑色錦袍,袍側繡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即使是柔順的錦緞,也遮不住他與生俱來的高貴。
烏黑發絲被玉冠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雙手背在身後,眼神清冷,似寒冷的月色。
李桃之怔了怔,她不自覺拉着阿茶往後退了退,後背泛起陣陣涼意。
“皇兄......”
她氣若遊絲,眼中滿是驚恐。
“過來。”
宋沅庭朝她招手,芝蘭玉樹,劍眉星目,風光霁月,氣質凜然霸氣。
李桃之抓着阿茶的手指緊了緊,她緊抿唇瓣,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方才她肖想皇兄,此刻,他屹立在她面前,她卻害怕了。
夢裡的皇兄清貴溫和,而面前的這位,清冷疏離,月光下那張臉有些清豔。
宋沅庭靜靜看向她,月色下,李桃之纖弱的身子,仿若扶柳,風一吹,便随風飄走。
她瑟縮着,漆黑的瞳仁,滿是驚恐,即使臉上抹了灰,可宋沅庭還是一眼望見,她餘下肌膚的蒼白,似宣紙,白淨又薄弱。
“有膽子逃,沒膽子見朕?”
他微微挑眉,聲音涼薄,聽得李桃之心中一顫。
她擡眸,借着月色,望向宋沅庭那雙眸,細聲道,“皇兄,桃之隻是想家了。”
宋沅庭手臂彎曲,朝她招手,“桃之,過來,這偌大皇宮不是你的家嗎?”
李桃之搖頭,腳底如灌鉛,沉重又麻木,“皇兄,桃之的家在煙雨江南,在姑蘇,不在宮闱。”
不知哪裡來得勇氣,頓了頓,她道,“這十年,太後,皇兄,甯安,可有幫桃之當家人?桃之隻不過是穩固江山的一枚棋罷了,何來家之說呢?”
話落,四下靜谧。
沉默,在長亭宮前延續。
宋沅庭蹙眉,透過涼涼月色,盯着她的眼,隻見那眼底氤氲着淚意,可憐又可人。
“這般不想和親?”他問。
李桃之微微颔首,“陛下,桃之并非大義之人,桃之懦弱,貪生怕死,桃之隻想有一歸宿,快快樂樂活着就好。”
“歸宿?”宋沅庭目光暗了幾分,“你有心儀之人?”
李桃之愕然,想到夢中那高大的身影,溫柔的親撫,她沒否認,“算是吧!”
“世間情愛,遠不如朕為你挑選的歸宿合意,元國太子定能登基,日後你就是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何不好?”
李桃之微怔,良久,開口問,“皇兄你懂愛嗎?”
語畢,她便後悔了,這話真有些大逆不道。
可宋沅庭并未惱意,他徐徐走來,步伐沉穩,眉目清冷,如浩然當空的月,腰間的玉佩,随着步伐緩緩晃動。
陡然間,李桃之想起,夢裡,她萬千青絲散落于床榻上,他胸口衣襟半敞,跪在床上,拉着她的手指輕吮,唇角勾起,如熠熠白雪,清冷又純淨。
她暈乎乎地躺在榻上,那枚玉佩,就在眼前亂顫,顫得她心都亂了。
回過神來,李桃之發現近日來,夢中的事情,她記得更清晰了。
這讓她在宋沅庭面前更加無地自容。
皇兄如清風,她卻似塵埃,清風徐來,塵埃便随風吹散。
恰如他們之間,永無交涉。
清風擁塵埃,終是妄想。
她垂着眸子,拉着阿茶的手緊了緊。
“皇妹是覺得朕虧欠了你?”
郎朗清音,似青煙袅袅,缥缈又淡漠。
她擡頭,便看見那張絕滟的容顔,赫然在眼前放大,他鼻息間的溫熱,似乎都能噴灑在她的臉頰上。
李桃之掐了掐指尖,臉色瞬間滾燙。
“還是皇妹,覺得跟着朕委屈了?”
跟着朕?
三個字落下,李桃之隻覺頭一陣發昏。
宋沅庭見她不答,腳步往前邁了一步,李桃之不由自主往後退。
忽然,腳底下踩了一塊石頭,她慌亂地抓住了宋沅庭那枚玉佩。
頃刻間,頭痛欲裂,她望着眼前這張臉,心猛地痛了起來,又密又疼的痛意襲來,眼前一黑,李桃之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