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臉漢子察覺到他的變化,眼中晃過一抹得意,當即擡腿朝淩無非狠踹一腳。淩無非匆忙閃身,卻覺喉頭湧上一股腥甜的暖流,當即嘔出一口鮮血。
倒在地上的方臉漢子見勢頭逆轉,也不再裝死,一骨碌爬起身,提着斷刀便沖了過來。
淩無非隻覺渾身經脈泛寒,刺痛不止,有如千萬根針紮在身中。然而鋒芒已至,他不及多想,隻得匆忙閃避,倒轉劍身蕩開一擊。
内息流經右臂經脈,仿佛被澆了一鍋開水,每一處刺痛,都成倍增加,苦不堪言。
他向後退了半步。兩個壯漢的刀,很快又壓了上來。
淩無非強忍經脈異樣,橫劍擋格。到了這一刻,他已顧不上逼問真相,隻求盡快從中脫身,找出身中劇痛的源頭,設法消解。一劍蕩開雙刀後,勉力提息使出一記“危樓”,将二人震退數尺之外,轉身縱步便走。
林間光影斑駁,随風簌簌而動。淩無非一路縱步疾奔,不時一個踉跄。眼看着兩側樹影飛快掠去身後,周身經脈刺痛也越發劇烈,令他幾乎無法平穩前行。就在這時,喉頭一熱,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再想起身,已覺頭腦昏昏沉沉,再也站不直。
兩個大漢顯然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舉着斷刀狂奔追來。
淩無非本不想殺人,可到了此刻,已無可選擇,隻得回身迎上,忍痛調動氣息,縱步飛身而起。劍尖頂着刀口斷刃刺了出去。
隻聽得一溜噼裡啪啦的聲響,搶在前邊的那個方臉大漢,手中斷刀頃刻變成無數碎鐵,四散紛飛。蒼凜劍鋒擦過他扣在刀柄的指背,鋒芒絲毫不減,徑自刺入這厮心口,透骨而出。
粘稠的血水順着劍刃滑至劍尖,一滴滴落入草叢。
一旁的圓臉漢子駭得臉色煞白,顫抖着向後退去。淩無非反手拔劍指向這厮,卻覺兩腿經脈刺痛加劇,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圓臉漢子見來了機會,當即跳起身來,一腳踢在他胸口。
淩無非閃避不及,着了這厮的道,向後跌飛數尺,立覺胸口悶痛,渾身經脈似被無數雙手撕扯一般,低頭連連嘔出好幾口鮮血。
圓臉漢子大喜,揮刀便沖了上去。淩無非愈覺力不從心,越發不想與之糾纏,側身避過鋒芒,拄劍起身,隻待離開這是非之地。誰知這厮卻不依不饒,直接搶上前去,連揮數刀試圖封住他去路。
淩無非渾身刺痛難忍,不知不覺已大汗淋漓。初夏單薄的衣衫被汗水濕透,緊緊裹在身上,頗為不适。
這不适與疼痛交織,也令他的心緒越發焦躁,長劍遞出,勢如蛟龍,凜然劍意在兩道鋒刃相接之前,便攜劈山倒海之力,将圓臉漢子手中斷刀震碎,人也受此勁力激蕩,跌出丈餘之外。
淩無非不敢多留,提劍便走。那漢子也爬起身來,在他身後窮追不舍。兩道身影在茂密的樹林中疾步穿梭,誰也不敢遲滞半步。
豈知樹林之外,竟是陡峭的山坡。
淩無非趕忙刹住腳,踉跄退後幾步,扶着身旁老樹,回頭忘記,見那漢子追了上來,不覺搖了搖頭。
“少掌門何必掙紮?你中了赤角仙的毒,已無路可退,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興許大爺我發慈悲,還能放你一條生路。”圓臉漢子嘴上雖如此說,腳步卻不挪騰,始終站在離他七八尺外的亂草叢中。
淩無非唇角微挑,長劍作杖,豎直插入泥土之中。一直吊在喉間的那口氣忽地散去,身子歪歪斜斜癱坐在地。圓臉漢子見來了機會,大喜過望奔來,還沒站穩,小腹便挨了他結結實實一拳,疼得彎下腰去。下一刻,喉頭倏地一緊,竟是被淩無非五指扼住,半分動彈不得。
“你……你……”圓臉漢子愕然瞪大雙眼。
“既然橫豎都要死,多個墊背的也不錯。”淩無非唇角微挑,勾起一抹肆意張揚的笑,旋即屈指一擰。
隻聽得“咔嚓”一聲,圓臉漢子的腦袋便耷拉了下去。
淩無非面無表情将他推開,扶着劍柄,正要起身,卻覺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閉,頓時失了知覺。
他本就坐在山坡前,這般向後栽倒,半邊身子立刻懸了空,順着斜坡便滑了下去。
轉瞬之間,他又陷入了那個被無邊黑暗包裹着的夢境。
黑暗裡,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時近時遠。
淩無非試圖伸手觸摸,這聲音卻突然消失了。腳底踏空,身子猛然下堕。
卻在這時,周圍忽地響起喧嚣,有街市鼎沸的人聲,至親好友關切的問候,嘈雜聲中,一個沉穩而有力的女聲呼喚起他的名字,卻漸漸被更高亢的吵嚷聲蓋過,淹沒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