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太嚴重了……”淩無非聽到這話,喉頭一哽,不自覺擡頭望向柳無相與姬靈沨二人。
于是接下來的幾日,淩無非的日子便“苦”了起來。每日早晨隻要一睜開眼,便要面對各種稀奇古怪不知名的藥物,不僅難喝,還會引發一些前所未見的刺激反應,常常用過藥後便嘔吐不止。
以至于前前後後半月下來,人都被困在房裡,躺在床上,做夢都能夢見有人掐着他嗓子往裡灌藥。
沈星遙見他這般日漸消瘦下去,心也不覺懸了起來。
這日清晨,曉光初起,睡夢中的淩無非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本以為是夢境,可緊随而來“咚”的一聲巨響,卻直接将他驚醒過來。
淩無非幾乎是彈坐起身,一把掀開床幔,隻看見沈星遙在一旁翻箱倒櫃,牆邊一隻疊放在矮櫃上的箱子直接頭朝下翻倒在地上,當中衣物被褥直接撒了一地。
他看着沈星遙的背影,隐約想明白了什麼,當即對她說道:“不用找了,我給你藏起來了。”
蹲在櫃門前的沈星遙身形一滞,回頭朝他望來,明淨的瞳仁裡,疑惑與驚奇交織一處:“你知道我在找什麼?”
“找刀。”
“你藏哪了?”
“别想了,”淩無非道,“整個宅子上下的刀我都讓人收起來了,光州城裡叫得上名的鐵匠鋪也都打好了招呼。你想都别想。”
“你……”
“别白費力氣了,他不會應戰的。”淩無非翻身下榻,走到沈星遙跟前蹲下,直視她雙眼,目光堅定道,“我早就說過,絕不會讓你隻身犯險。”
“你别胡鬧,把刀給我找出來。”沈星遙推了他一把,本該起身,卻見他往後跌倒,又彎腰拉了一把,誰知被被慣性帶着,與他一齊摔倒下去,倒在一疊冬日用的褥子上。
淩無非背靠地面,小心護住她,一擡起眼,剛好看見她蹙緊的眉頭。
“生氣了?”
“你不是不喜歡這些事嗎?早點結束有什麼不好?”沈星遙沉着面色,眼中顯有不悅。
“他們膽敢如此,便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淩無非的神情格外認真,“我是怕你會像葉驚寒那樣……”
“他是他,我是我,誰說我一定……唔……”沈星遙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被他溫軟的唇堵上了嘴,一番掙紮之下,順勢翻了個身,已然被他壓在身下,陷入重重被褥的包裹中。
“行了你——”沈星遙兩手按着他的嘴推開,正色說道,“同你好好說話,别給我來這套。”
“那你說,”淩無非握住她的手,向旁拉開,凝視她雙目,收斂笑意,道,“倘若你也露了鋒芒,被他們用同樣的手段對付,與我一同中招,又當如何?”
“我行走江湖這麼些年,從未争過名利。”沈星遙道,“就算真的上門挑戰,也不會被他們放在眼裡。”
“那可未必,當年的事鬧那麼大,你再如何隐藏,也還會有人記得你的身份。你我得罪過的人可不少,大好年華,難道真為了一幫烏合之衆就此斷送?”
淩無非說着,溫柔扣住她雙手,輕輕壓在她兩側耳邊,兩膝亦将她雙腿鎖住,俯身在她唇邊一吻,話音柔靡,“而且說不準,我也沒幾日活頭了。反正好也是一日,壞也是一日,何不把那些閑雜之事,暫且放下?”
言罷,已傾下身來,吻上她的唇。
冬日的褥子厚重且柔軟,幾層疊在一起,陷在其中,仿若一張巨口将她吸附其中,實在難以使得上力氣。沈星遙一向穿得單薄,又在夏季,輕紗薄衫,系帶也脆弱得很,稍一拉扯便被掙斷,頸邊沁人的芙蓉花香,輕而易舉便被揉碎在柔軟的風裡。
窗外的風停了,沒有風聲掩蓋的低吟,順着窗縫傾瀉而出,與盛夏暖光交融,分外醉人。
晌午過後,沈星遙換了一身衣裳,梳洗打點,推門而出,忽然聽見腳步聲,扭頭一看,正是姬靈沨端着一碗湯藥走來,便即将她迎進屋去。
屋内屏風倒在地上,壓着一床冬日用的褥子,一地淩亂不堪。淩無非半披着中衣,棉被蓋過胸口,有氣無力靠在床頭,正阖目休息。
姬靈沨看得耳根一紅,趕忙背過身去。
沈星遙一言不發從她手裡接過湯藥,走到床邊,捏了捏淩無非的臉。
“這回又是什麼?”淩無非苦着臉醒來,一臉沮喪問道。
姬靈沨背對二人,站在門邊說道:“柳前輩告訴我,有一叫做鳳尾金蓮的花,對花鳥蟲魚,頗具催眠之效,唯獨對人無害。蠱與尋常蟲類不同,但也有特殊藥物可以壓制,兩者結合,或有奇效。隻是……”
“隻是什麼?”沈星遙眉心一緊。
“隻是我當年養的蠱,都因上官兄妹所毀,這幾年重新煉制的那幾隻,未必有大哥體内情蠱性烈,用它們試藥,未必試得出足夠的分量。而且,即便蠱蟲沉眠,也隻是暫且壓制毒性,未必往後不會再受外毒刺激發作,所以……”
“所以一切都隻是試試……成或不成,全看天意?”淩無非不覺挑眉。
姬靈沨點了點頭。
“那就試試吧。”淩無非強忍異味,一口灌下湯藥。
他在這段時日已試過各種不同的藥物,内心早有防備,然而這一次的藥物,遠比他所想的還要刺激,服下還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開始覺頭暈目眩,吐得厲害,前前後後跑出門十幾次,吐得渾身虛脫,折騰了一個多時辰,随意擦了把臉,腦袋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
沈星遙被他這副模樣吓壞了,嘴上雖未表露出什麼,卻是半步也不敢離開,白落英等人也立刻趕來,一齊候在門外,靜待他蘇醒。
她就這樣坐在床邊,一直守到半夜,眼看燭火将盡,便去櫃裡取出新的蠟燭換上,剛一點着火,便聽到床榻那頭傳來“吱呀”的聲音,當即露出喜色,吹滅火折,問道:“好些了嗎?”
身後的人并沒有回答。
沈星遙疑惑回頭,隻見淩無非坐在床頭,用一臉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怎麼了?”沈星遙放下手中物事,朝床邊走去。
“我這是在哪?”淩無非左右打量一番屋内陳設,好奇問道,“還有,姑娘你是……這怎麼回事?”
“你不認得我?”沈星遙臉色立變。
淩無非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