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完,别說旁人了,就連溫鸾也忍不住暗暗心驚。他甚至連一個懷疑的眼神都沒有,便這般鑿鑿地說出這句話來……前幾日她本已對他心生絕望,可此刻,很難說心裡一點感念都沒有。
而柳雲湄聽見這話,則幾乎氣得眼神都直了。他就這麼信任她??那自己算什麼?她咬着後槽牙故意冷冷哼了一聲,然而顧景曜卻連眼皮都沒擡。
她便更加惱火了。隻恨當着未來婆母的面,不好當面質問顧景曜。
“其實我也有幾分相信嫂子。隻是這證據……”秦筝指了指地面上被整個搬來的妝奁。妝奁裡每一格抽屜都被打開,裡面或空空蕩蕩或疏落放着一些首飾。最下面的一格裡,赫然放着的是韓姨娘丢失的那幾樣。
“證據亦可作假。”顧景佑搶白說完,秦筝忍不住心裡一恨。
“你們兄弟兩個倒是一條心。”宣平侯夫人氣得眼皮一翻,指着地上的妝奁道:“東西都在這了,鎖頭都是我們逼着溫氏自己打開的。你們說,誰做的假?!”
“溫鸾,你自己說。”顧景曜蹙眉看向她,語氣溫和平靜。
“是啊大嫂,是不是這鑰匙從前被丢過?亦或者,哪個奴才手裡也有您的鑰匙?要說您偷東西,我顧景佑頭一個不信!”顧景佑的語氣顯得激動不少。
溫鸾擡眸看了一眼這兄弟兩個,不由得眉心微颦,雙拳緊握。她何嘗願意受這個委屈呢,隻是為了和離大計,不得不如此。所以,她一時默然抹淚,卻也說不出解釋的話。
時間像砂礫一般緩緩滑落。到底是柳雲湄打破了廳内沉寂。“既然世子爺和二爺力保,雲湄也願意相信世子夫人不是這樣的人。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柳姑娘這話說得不對,什麼叫算了吧。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大哥,你若相信我,我親自安排人,一定要把這件事查明白!”
聽見這話,溫鸾知道時機到了,于是一邊啜泣出聲,一邊跪行到顧景曜面前,滿臉慌張道:“不能查!不能查!夫君,别再查了,鸾兒求您别再查了好不好,鸾兒知錯了,鸾兒也是一時糊塗……”
“這麼說?大嫂,真的是你?”顧景佑一臉訝異地看向溫鸾。溫鸾又羞又愧,拿帕子不住抹着淚水,痛苦地點了點頭。
宣平侯夫人咯得一笑,自是得意不已。
唯有柳雲湄,此刻驚訝之餘,卻是冥思苦想起來。
“這回你們兄弟二人沒話說了吧。總不是我們逼她承認的吧。”宣平侯夫人點着二人笑道:“行了,往後後院的事你們少摻和便是了。來人,送溫氏回陶然院。雲湄,筝兒,我們也出門散散心。”
“是。”秦筝應了一聲,又依言布置下去,這才與柳雲湄一道随宣平侯夫人出了門。于是侯府世子夫人偷盜一事就這樣匆匆了結。
片刻後,廳内便隻剩下了顧景曜兄弟二人。顧景佑喚了兩聲大哥,見顧景曜蹙眉沒有反應,便嗐了一聲氣鼓鼓地走出門去。
而顧景曜,他的視線正落在地上的那張錦帕上。那是方才兩位婆子拉扯溫鸾時,無意從溫鸾手上滑落的帕子,她之前便是用這塊錦帕反反複複擦着眼淚。
這塊帕子以芙蓉色為底,繡着溫鸾最喜歡的如意紋。可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張錦帕上,連半點洇濕的痕迹都沒有。
一種小蛇爬過脊背的寒涼之感,忽然襲上顧景曜的後脊。
這日之後,萱若閣很快傳出消息,說是老侯爺同意了顧景曜與溫鸾和離之事。與這個消息一道傳出來的,還有老侯爺與世子爺的一段對話。
先是老侯爺出言斷定顧景曜一定會後悔。而後是顧景曜從容不迫的回答。他說自己與溫鸾成婚兩年,既無夫妻之實,也無半點情意,因而這輩子永遠不會有後悔的那一日。
聽見這段話的時候,柳雲湄笑得宛如春風拂面。而溫鸾,則在侯府衆下人面前一聲不吭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因羞愧丢人而呈绯色的臉頰紅欲滴血。
隻有鹿兒知道,那绯紅臉頰,實則是高興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