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宥無心在此地久留,低聲吩咐元瀚:“換最烈的酒來。”
不一會兒,一壇壇烈酒被排開了封泥,壇口清澈酒液倒出,反襯得杯盞小氣了起來。
“大嫂也許是……”謝宥回想和崔妩夜半枕席間那些悄悄話,“一時想不開,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大哥往日對她可曾有過辜負?”
這話有用,一下就打開了謝宏的話匣子,他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心裡的委屈全都傾倒了出來。
“我何嘗辜負過她,這謝家息婦的位置,她安坐着,什麼閑心都不用費,就是幫我管管内宅這點小事,她還做得滿腹怨氣……”
謝宥無心聽他贅言,把酒盞都換成了大的,一碗一碗地勸下去,謝宏一停,又毫不留情地灌酒,直看得一旁的娘子們心驚肉跳。
天還沒黑,謝宏就已經爛醉如泥,趴在桌上不動彈了。
“讓人扛下去。”謝宥扯下他的銀盒,負手踏過月橋。
阮娘子見謝宥無情離去,不帶片葉,幽怨道:“真真是一副冰雪心腸。”
憐娘子靠過來,嬌聲道:“這男人啊,隻有會裝的,跟不會裝的,這就是個會裝的,若是來日有機會再見,你總能焐熱的。”
“但願吧。”
她們這些久經風月的,最懂如何拿捏男人的心,但那也要有機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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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妩前腳剛回藻園,後腳高氏帶着闵氏的就來了。
高氏是最見不得崔妩好過的,人未到,聲先至:“喲,聽說你在府衙吃了挂落?”
崔妩對鏡卸了钗環,頭都沒回,“怎說是我吃了挂落?”
“你幫着王氏的事可都傳回來了,現在不吃,待會兒在大夫人面前也得吃。”
畢竟在她們眼裡,崔妩就是去幫着謝家赢下王家,現在謝家沒赢,就是她的錯。
“我哪一句幫了王家?”
她趕着來取笑崔妩,都沒細想過,但高氏就是不服輸的性子:“不幫着謝家,不就是幫着王家?怪不得王氏讓你出面,你還真是她的一條好狗。”
闵氏嘴巴厲害些:“而且三嫂的話,句句聽起來,都像在幫那王氏撇清關系。”
崔妩假裝聽不明白:“若是我也能瞧見當日情形,自然能幫襯大伯幾句,可惜,我一直忙着,知道的還沒二嫂你多。”
闵氏道:“那日酬神是三嫂一力主辦,混了人進來,難說不是三嫂裡應外合……”
高氏連連點頭:“很是!很是!”
“這話歹毒,你若懷疑,等到大夫人跟前檢舉了我,到時候一通細查,就知道我有沒有裡應外合,而不是在這兒同我廢話,走吧,咱們這就去青霭堂。”
闵氏被“歹毒”二字刺得耳熱,但真讓她去,她也不敢,崔妩揪她,她就往後躲。
崔妩還沒停:“那李沣不是說走錯了嘛,既然二嫂覺得他沒走錯,一定和大嫂有染,那定然是有了新線索,來日升堂就由您上去,幫一幫咱們家!”
高氏聲音擡高:“我怎麼能去那種地方!何況,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那二嫂怎麼信誓旦旦這件事就一定是大伯說的那樣?”
“不然還能有什麼?”
闵氏低聲說:“會不會是大伯想把哪個女人扶正,就謊稱——”
“他瘋了?王娴清可是王家人!”
高氏雖然眼高于頂,但對王娴清的出身還是認的,謝宏院裡那些女人,這事就算謝宏樂意,雲氏還不樂意呢。
崔妩打斷二人:“到底去不去?”
兩人一齊搖頭,她們可不想卷進這件破事裡去,到公堂上丢人現眼。
“我今日還未去給大夫人請安,那就恕不奉陪了。”
崔妩都懶再和她們鬥嘴,回回輸回回來,該不是日子過得太閑了吧。
還未到晚飯時辰,崔妩到了青霭堂,不免被雲氏查問了一番,她隻做出驚魂未定狀,直言那些話,官人晚上都教過,讓她不知道的不要亂說,隻把自己擇出去便好。
反正雲氏就算拿去問謝宥,他也會替自己應下來。
跟高氏等人故意刁難不同,雲氏隻想知道她說了什麼話,既然是兒子教的,她也不管了,甚至因為李沣的供詞,雲氏都懷疑是不是沒有通奸的事。
不過王氏在公堂上指控她的話實在誅心!
雲氏聽了之後,既氣惱又憂心忡忡,登時沒了說話的心思,崔妩來了一會兒就打發她走了。
出月門撞見謝宥正好回來。
他竟回得這麼早。
夫妻倆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一個往外走,一個往存壽堂去。
“主君,三郎君回來了。”
“嗯。”天已經黑了,謝溥反而穿着官服,讓人套了馬車,現在要往宮裡去。
“父親。”謝宥進了門。
公堂上的事謝溥已經知道了,“葉家的事,現在不是翻出來的時候。”
“父親待會兒可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