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許辰懿:“那你到現在還沒談,想找個什麼樣的?”
許辰懿刷着手機,兩條大長腿交疊起來,随口答:“心動的呗。”
晁雨忽然問:“你說,心動跟喜歡是一回事麼?”
許辰懿想了想:“不是吧。你看咱們學生時代,不是老有什麼一見鐘情那種事麼?就那種隔壁班的、話都沒說過一句的那種。你說認都不認識人家,談得上喜歡麼?我覺得心動吧,更接近于你的小心髒跳了一下、癢了一下。”
“那個英文詞怎麼說的來着?噢對,Crush。”
“那跟感情可不是一回事,深度迷戀,跟中了邪一樣不可控那種,但來得快也去得快,懂吧?”
晁雨想了想。
她談過戀愛。
可她好像真沒經曆過這樣的心動。
想完這些發現許辰懿正盯着她瞧,眯着眼像隻不懷好意的狐狸。
晁雨問:“幹嘛?”
“你今天可問我好幾次心動的事了啊。老實說,你是不是有情況?”
“我哪有。”
“其實我知道你看上誰了。”
“……啊?”晁雨理了理薄毯的一角。
“雖然我希望你跟天菜弟弟有什麼,但我知道你這種性格,其實喜歡成熟穩重的。咱今天下午去奶茶店的時候,店裡有個五十來歲的老大爺,扛着根魚竿看起來挺穩重的,你老實說,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晁雨反應過來,一巴掌拍在許辰懿肩上。
許辰懿差點沒笑死。
晁雨跟許辰懿說:“别亂猜,我就是跟你進行單純的學術探讨。”
“别瞎琢磨了。我覺得這事吧,就是你遇上那個人,自然就知道了。”
晁雨心想:是麼?
-
目前晁雨腳上的石膏打了一周多,沒到兩周,忽然癢得驚人。
糟了,賽博肢體要長出來了。
晁雨讓許辰懿陪她去醫院,葛潔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
醫生仔細看了晁雨的情況,表示石膏可以提前兩天拆。
呼,晁雨籲出一口氣。
可算解脫了。
“等等!”葛潔忽然叫停。
晁雨心裡一咯噔——她媽不會死腦筋非要她打滿兩周石膏吧?
結果葛潔掏出手機來,對着自己在石膏上畫的那兩隻企鵝,啊不,鴛鴦,咔咔咔一頓拍照。
意味深長地說:“這美好的寓意可得好好拍下來。”
晁雨裝聽不懂。許辰懿在一旁偷笑。
拆掉石膏跟重新長出一條腿似的,晁雨從未覺得如此的身輕如燕。
晚上好好洗了澡,仔細看自己腳腕的皮膚,一周多沒見陽光,顯得有點蒼白。
她又低頭仔細看了看腳腕。
十二歲那年留下的疤,很淡很淡了,幾乎要湊近看才能看得出來。
第二天下午,許辰懿又罵罵咧咧去回客戶郵件。
晁雨謹遵醫生教誨,坐在天井裡曬太陽,促進骨骼愈合。
她的腳最好不要垂直受力,所以她沒坐椅子,坐在一級石階上,打直自己的左腳。
陽光順着木屋檐漏進天井裡來。水鄉的夏天是一種濕熱,日頭并不算烈。
晁雨靠在挂了木雕對聯的一根檐柱上,漸漸地,有點眼皮發沉。
以至于辜嶼走進來的時候,她在一陣恍惚裡,一時不知是夢是醒,目光怔怔停在辜嶼臉上。
辜嶼看了她眼。
她穿一件家居運動服,顔色是淺淡的蒲藍,應該洗很多次了,變得很薄也很軟,貼着她姣好的身段。
領口洗得也松,有一點小小的波浪紋,随她靠柱淺眠的動作,往下滑一點、往左滑一點,不到失禮的程度,但露出柔膩的肩頭和鎖骨。
陽光一閃,辜嶼的視線隻停在她下巴上,覺得一抹白一晃。他視線懸停,倏爾移走了。
晁雨反應過來,等辜嶼擦過她身邊,她才趕緊拉一拉領口。
辜嶼進了晁二柱房間,應該是來找什麼東西的。
晁雨很難說每次見到辜嶼這微妙的氛圍,是真實存在還是她心理作祟。她想趁機溜回自己房間,卻發現……
腳麻了。
尴尬。尴,大,尬!
以至于辜嶼不知進晁二柱房裡拿了什麼東西出來時,她還傻愣愣靠着檐柱坐在石階上。
辜嶼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白不是蒼白,是一種毓秀水土養出來的粉白。照在南方下午的陽光裡,烏發披在肩頭,像一株柔和的水生植物。
他本已走過了,卻又轉回來。手指不着痕迹地蜷了下,才對晁雨伸出一隻手。
要拉她起來。
晁雨驚了:這都能看出我是因為腳麻了才繼續坐着?這也跟智商有關?
她的手擱在自己腿上。
想說“不用了”。又覺得很正常的接觸,為什麼要躲?
她伸手攥住辜嶼的手指,借力站起來的同時,很輕地蹙了下眉。
辜嶼挑了下眉,意思是問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怎麼。”
視線掃過辜嶼的眉眼。很淩厲的一雙眼,瞳色漆黑,似古人形容的劍眉星目。
尋常人接觸到散漫又淩厲的視線,第一本能是回避。這一次,晁雨卻一直看着他的眼。
回避了視線的是他。
辜嶼放開晁雨的手,走了。
晁雨站在天井裡,望着他背影。
“辜嶼。”
辜嶼回頭。
“你是讨厭我的……吧?”晁雨咬了咬下唇的嘴皮,這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