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栀子一時間沒想到她在問什麼,但還是下意識十分迅速的跟上了一句态度極好的:“對不起老師。”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你自己。”林老師從鼻孔裡重重吐出一口郁氣,轉念一想,又覺得高三的孩子壓力太大的做出什麼都不足為奇,何況别栀子本來就是個性格敏感難以摸透的人。
她緩下聲來,又想起這幾天三班班主任明裡暗裡陰陽的幾句話,遲疑道:“是不是因為談戀愛了?你是個聰明人,栀子,你知道一時的感情絕對沒有前途要來得重要。”
别栀子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扯到戀愛上面:“林老師,到底是什麼事?”
“你不知道?不是你媽媽跟我說你準備要退學的嗎?”林老師蹙眉問。
“什麼?”别栀子一愣,又問了一次。
“你念到這個份上不容易,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
這次林老師說什麼她沒再聽清。
隻感覺恍惚間感覺到了窗外一道閃電劈了下來,撕開了灰白的天幕。
慘白的天光落到了林老師不斷張合的紅唇上,像一部色彩單調的詭異啞劇。
雨水又細又密,落在身上明明跟羽毛似得,但沒一會兒,徹骨的寒氣準讓人的骨頭縫都别扭起來。
秋雨就是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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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不是什麼好地方。
如果說通南縣當年是個名副其實的土皇帝城的話,十字路大概就是這群土皇帝家的敗類們聚在一起招貓逗狗的地方。
心情好的時候,這群人指不定從吝啬的口袋裡掏點什麼用不上的東西撒出去,但就這點東西也夠養活一部分人了。
“家裡有個姑娘吧?”
十字路音樂噴泉旁邊那道鴨腸小巷裡今天來擺攤的多了個戴墨鏡的年輕人。
随手鋪了張畫歪了的八卦陣,蹲在地上手裡捧着個金銀花神仙茶,搖頭晃腦的。
大爺聽到一樂:“準!”
别栀子正坐在廣場後面的排椅上發呆,冷不丁聽到新來的騙子在那裝神弄鬼。
“看您眉目郁結的,愁的事兒跟家裡姑娘有關吧?”騙子裝模作樣的在指尖上恰了兩下。
“哎呦!”大爺一下子被說到心坎上了,又驚又喜,“小大師,又給你猜中了!”
騙子眉目不驚繼續道:“婚事?”
“哎!”大爺渾厚的聲音瞬間穿透了整條巷子,少說至少得揚了八個度,“還真就是婚事!”
别栀子看得好笑。
這大爺估摸着是初來乍到的騙子從哪搬來的托兒。
“怎麼辦呐大師,”大爺這會兒連個小字也不加了,忙道,“快三十的人了,朋友也不談,這個年紀還沒嫁人,将來怎麼生孩兒呢!你看看這可怎麼辦!”
騙子大概也沒精修過送子這事兒,沉默半天,突然看起了面相:“大爺,您看您方口方額,眉直目圓的,一看就是特别有福的相。”
“那是。”大爺也不謙虛。
“家裡福厚,說明什麼?”
大爺遲疑的重複:“說明什麼?”
“姑娘是幹大事的料子。”騙子笃定道,“不能催。”
大爺有些喜上眉梢:“那你給我姑娘算算大事什麼時候幹完?”
“五年之内,要是還沒找着正緣,到時候你再來找我。”騙子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包售後。”
大爺得了五年之約,給了錢就喜滋滋的走人了。
那騙子戴着墨鏡的臉突然轉了過來,朝向别栀子揚了揚下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嘻嘻道:“喲,女士,感興趣?”
别栀子擺了擺手,起身就準備從小道裡穿過去。
“别走,跟你有緣。”騙子一把拽住别栀子的手腕,“今兒個免費給你算一卦。”
跟我有緣的江湖騙子多了。
别栀子一低頭,就看見墨鏡底下露出一雙灰蒙蒙的眼珠子。
這打着老祖宗名号的算命騙子還是個混血的。
難怪戴着墨鏡呢,串串算命在通南縣市是沒有什麼信服力的。
“我看你很有星相啊,”混血騙子按住滑下鼻梁的墨鏡,盯着她,“考慮出道嗎?”
别栀子收回手腕:“你不是算命的?搞上連鎖産業了?”
“我是正經經紀公司的,”混血騙子一本正經的拿了個專業證書出來,“兼職算命。”
别栀子定眼一看,是個方方正正的道士證。
許是别栀子的眼神太詭異了,混血騙子側頭看了一眼,連忙尴尬了收了回來:“不好意思,拿錯了。”
又從八卦圖底下翻出來一個經紀人證。
“我叫周發财,這是我的名片。”混血騙子長了個國際高級臉,起個名字還怪接地氣的,他笑道,“正經經紀公司,你們廣場上之前挂着那個海報就是我們公司裡的頭部藝人。”
别栀子上次來拳館的時候确實看到過:“怎麼被撤了?”
“出軌塌房了。”周發财實話實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