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得剛剛沖過涼水的臉頰都有些刺得慌。
别栀子就靜靜的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冷風中站了一會兒,一身黑,勁瘦又高大,像是雪茫茫的曠野裡的一根鐵杵,鏽迹斑斑又固若金湯。
似乎是無功而返了,轉身準備走。
看夠了,别栀子這才笑了一下,拍了拍金毛的屁股,低聲道:“進寶,去。”
陳涉剛邁開步子,就看到一隻毛發紛飛的狗撒開腿朝着他跑過來,直直的撞進了陳涉的懷裡——這是别栀子的狗。
他順手揉了揉狗頭,朝着金毛奔來的方向直直擡頭看去,果不其然,在岩石頂上,看見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坐在頂上,裹着米白色的羽絨服,風雪渲染着遠處聳立又巍峨的大山,烏發散落在淨白的臉蛋上,仿佛山野間純潔的格桑。
那一瞬間,陳涉想問的話有太多了,
——這半年消失這麼久去哪了?
——為什麼不告而别?
——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隻不過在唇齒之間打了個轉,隻剩下一句語氣淡淡的,
“坐那麼高不冷?”
“不冷。”别栀子靠着石壁,朝他勾手,“你試試就知道了。”
陳涉嗤了一聲,踩着嶙峋的石頭跨了上去,利落幹脆。
兩人肩并肩的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頭,居高臨下,反而冷靜不少。
“還來這幹嘛?”陳涉曲起一條腿,漫不經心,“綜藝都拍完了。”
“來旅遊。”别栀子說,“你不是經常去阿裡嗎?我想看看這條線。”
陳涉揚眉:“我不一定有時間,你……”
“錢都交了。”别栀子打斷他的話,“喬奪哥說已經幫你排好了。”
“……”
沉默半晌,陳涉又問:“你不上班了?大明星曠班這麼久沒問題嗎?”
“又沒人管我。”
别栀子這句話的語氣很淡,輕到仿佛還沒西北的風激烈。
陳涉又想起兩個月前去找徐子駱的時候他說的那些話,一時又陷入了沉默。
“陳涉,你要不要跟我走啊?”别栀子突然問了一句。
陳涉看向她,但她盯着遠處的雪山,似乎不為所動。
他笑了一聲,起身跳下岩石,踩在平地上,仰頭看着别栀子,反問:“那别栀子,你要不要跟我走?”
狂風把他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她問,
——陳涉,你要不要抛下西北的一切,抛下曠野和蒼鷹,義無反顧的跟我走一次?
他也問,
——那别栀子,你要不要也抛下聚光燈和大舞台,抛下粉絲的期待,跟我一起留下來?
誰都知道,彼此不可能妥協一步。
還是像十八歲那年一樣的夜晚,别栀子再次問了他一樣的問題。
和那年一樣,橫在兩人之間。
有時候别栀子真是無數次的覺得,曆史就是永遠在重複上演,她從來就沒有逃脫過這個惡性循環的勇氣。
但是她看着陳涉的臉,西北的風沙把他眼底那抹生來的暴戾磨成了堅毅——人終将被年少時求而不得之物困至終生。
就那一瞬間,别栀子突然往前挪了一下,她拉住陳涉的衣領,低頭勾住他。
冰涼的唇瓣在冷風中貼在了一起。
她總是這樣。
甩了一巴掌之後又措不及防的給人一顆甜棗。
别栀子是陳涉遇見過的最可恨的女人。
齒尖碰撞在了一起,不相上下的對峙着,複雜的怨憤又交織着難以抵消最深刻的欲望,燒得陳涉簡直想把她拆骨入腹。
别栀子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又被一雙冰冷粗糙的手掌給摁了回來,腰間突然環上一隻手臂,不容拒絕的力道把别栀子環腰從岩石上面給托了下來。
懸空一刹那,别栀子還沒來得及站穩,下一秒又被陳涉拽着下颚親了回來。
冷冰冰的手探進羽絨服裡,輕而易舉的擒住了塌陷的後腰。
“既然拒絕我,為什麼又要親我?”陳涉的語氣近乎咬牙切齒。
他自己都不知道該以什麼态度來對待她,他們之間的愛恨交融得太過頭了,毫無界限可言。
别栀子喘了兩口氣,仰頭看他:“我隻是不能留下來而已,又不是不愛你。”
“再說一次。”
“陳涉,我愛你。”
“好。”陳涉說。
“那就重蹈覆轍吧。”
“我們再愛一次。”
不考慮明天,也不考慮年後各奔東西的日子,
以往所有的痛苦糾纏,所有吵得血肉模糊的夜,我都覺得值得,
隻要西北的太陽照常升起,隻要我的眼睛能夠看見你,
愛是本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