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溫瓷打着哈欠走下旋轉扶梯,台階都鋪了棕灰色的地毯,走動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
滿屋裡隻有她帶着濃重起床氣的嬌怨,“爸,我不是說了我不餓嗎。”
翁姨應聲準備起溫瓷的餐具早點,把溫了許久的豆漿倒進她專用的玫瑰骨瓷杯。
餐廳裡,溫家家主一身唐裝坐在餐桌主位上,把玩着手裡新燒制出的八方杯,時不時誇贊幾句孟旸青的手藝,沒有理會女兒的抱怨。
等到溫瓷坐下,溫濮遠擡手給了她一記爆栗,力道卻不大,“我們大音樂家翅膀硬了,和你老爹吃個早飯都要三請四邀的。你爺爺怎麼說的,一日之計在于晨,早上大家一起吃才像個家。”
“我們這也不像個家啊。”
溫瓷比劃了一下,這桌上的三個人連半張檀木長桌也沒坐滿,更不用說有一個還不在溫家的戶口本上。
“那你就早點把婚結了,再給我生幾個孫子,拖家帶口把這桌子給我坐滿。”話是對溫瓷說的,溫濮遠卻若有若無地朝着另一邊暼了幾眼。
孟旸青低着頭喝粥,如往常一樣置身事外,不參與父女倆之間的拌嘴。
溫濮遠吃了幾口油條,想起件稀奇的事,眯着眼看着女兒:“昨晚我怎麼聽翁姨說你是和旸青一起回來的,嗯?”
“就,在門口遇上了呗。”
門口遇上了?哪有這麼巧?
溫濮遠一點都不信,耳提面命道:“旸青要準備瓷藝博覽會的展品,你最近沒事少去瓷坊折騰。”
兩個孩子的事他是樂見其成的,但也不能誤了新瓷的燒制。
溫瓷放了筷子,餐碟發出脆響,傳遞出大小姐的不滿,“我吃飽了。”
溫濮遠皺眉:“你要成仙了,就喝那麼一小杯豆漿就飽了。”
那邊孟旸青也起身:“溫叔,我去瓷坊了,您慢用。”
老溫同志又換上了一副和藹面孔,“好的去吧,多注意休息,不要總熬到那麼晚。”
溫瓷低着頭和孟旸青擦肩而過,一路玩着手機悠哉悠哉地上了樓。
溫濮遠盯着女兒的身影,總覺得哪兒不對,但也說不上來。
大約十分鐘後。
孟旸青破天荒上了二樓,敲響了溫瓷的房門。
裡面的人磨蹭了許久才開門,白色晨袍已經換成了藕色長裙,明眸流轉,藏着幾分狡黠。
還沒等她開口,孟旸青就冷聲說道:“鑰匙給我。”
樓下翁姨恰好拿着一串鑰匙跟了上來:“旸青,鑰匙找到了,就混在鑰匙簍裡呢。”
“你看,你冤枉我了。”溫瓷接過鑰匙,在男人眼前甩了甩,“這樣吧,你順路送我去一趟德揚老街那裡就當賠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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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旸青根據溫瓷的指示,開到了老街附近的一家馄饨店,轉頭示意她下車。
溫瓷紋絲不動,“你不和我一起下來吃嗎?”
孟旸青:“我吃過了。”
“那你就看着我吃啊,要不我還得和别人拼桌,對面坐着個陌生人我吃不下去的。”溫瓷拽了拽他的胳膊,大有你不下車我也不下的架勢。
孟旸青不想在車上浪費時間,隻能跟着一起進了店。
永福馄饨在這一片開了将近20年,店主原本是溫家瓷廠裡的小廚,别的菜做得一般,唯有一手三鮮馄饨人人稱贊。
後來他索性出來開了個店,成了德揚老街的一道特色。
店内人聲鼎沸,溫瓷拉着孟旸青往裡走占到一個兩人桌。桌面上還留着上個客人的碗筷,店家沒來得及收拾。
那邊立馬來了個人過來打掃。
這桌客人的樣貌實在出衆,小哥偷偷看了溫瓷好幾眼,女人身上的真絲長裙泛着細膩光澤,襯得她氣色紅潤,像顆無暇粉珠,嬌貴奪目。
他把桌子擦了又擦,直到旁邊的男人冷不丁掃了他一眼才慌張問道:“兩位要點什麼?”
溫瓷:“要一碗中碗的三鮮小馄饨,不要蔥和香菜。”
小哥友情提醒:“一碗嗎?我們中碗的兩個人可能不夠吃哦。”
溫瓷一點不尴尬:“沒事,他不吃。”
小哥頓了頓,這是什麼新式的惹女朋友生氣後的懲罰方式嗎?
馄饨送上來的時候上面依舊綴了一把綠,溫瓷愣了下。小哥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歉:“哎呀我忘了您不要蔥和香菜的。”
“沒事。”溫瓷開始一點一點往外挑。
對面的男人實在看不過去,從筷籠裡抽出雙筷子,把馄饨拉到了自己面前。
溫瓷揚眉勾起唇角,以為他要幫着她挑,誰知道這人夾了顆馄饨一下塞進了自己嘴裡。
“這碗我吃,你再叫一碗吧。”
行吧。
吃完馄饨出來,孟旸青徑直上了車。
溫瓷卻還想逛逛。
男人皺了眉:“我有一批坯要燒。”
溫瓷知他貴人事忙,也不強求:“那我自己逛吧,你一會兒要來接我。”
孟旸青沒說來也沒說不來,升了車窗發動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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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瓷一個人在老街逛了一上午,逛累了給孟旸青發了定位,然後拐進了旁邊一家古玩店。
店裡擺着的差不多都是瓷器,店主大約看着溫瓷像個不懂行的遊客,天花亂墜地介紹着,什麼宋代的汝窯蓮花盞,龍泉青瓷,元代的定窯白瓷。
溫瓷确實不太懂,但家裡的好東西不少,耳濡目染培養了些感覺。
比如手裡這個蓮花盞看着像自家瓷廠裡的工業灌漿量産貨,和溫老爹他們手工拉坯做出來的質感不太一樣。
“美女,您手裡這個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般人我都不給看,今天和您投緣,您出這個數就行了。”店主手上比了個八。
溫瓷摸了幾下就放下了手裡的茶盞,在店裡逛了一圈也沒有中意的,轉而挑起了角落裡的一堆瓷器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