鴦命穩住心神,愣愣的看着崔鴛,腦子裡飛速運轉。試圖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徐管事見接下去的内容,已經不是下面的人能聽的。大手一揮,讓衆人都退了出去。
鴦命想到了也許是莊子裡出了内鬼,也想到了或許是路上被什麼人看到了,就是沒有想到幕後另有其人,要害她與她娘的性命。
也就是說,或許是有人雇傭他們來害她。她手心裡冒了一層薄薄的汗,穩住身子,忍不住問道:“你早就已經猜到了,是另有其人 ,要加害于我們?所以你才假裝信任他們,博取他們的信任,讓他們回去與幕後之人接頭,好将他們一網打盡?”
崔鴛不答,但是鴦命已經知道答案。
她渾身的血液直往腦子裡倒流。崔鴛還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可她已經猜到了——是皇帝。他處心積慮要殺了她,所以借故,讓青石村的人出手。這樣,即使被查到,也會有四個替死鬼為這場烈焰焚燒的悲劇買單。
所以,烏實才沒有第一時間出現救下她。
直到現在都沒有現身,因為他必然發現了别的東西。此刻,也許被圍困在某個地方。
可他要殺她,難道僅僅是想挑起她爹和韓首輔之間的鬥争嗎?會不會有其他的原因,她腦子裡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
她做了千萬種假設後,跌跌撞撞朝前走了幾步。眼神漸漸失焦,倒在一個飄散淡淡竹香的懷抱裡。
她憋出一句:“快走。”話音剛落,就暈了過去。
沈赸沒有看到想象中真情剖白的場景,還覺得有點遺憾。砸了咂嘴湊過來,隔着衣袖再次為鴦命把了脈,搖搖頭向崔鴛示意無礙後,又沉吟道:“姑娘家最愛說反話。鴦姑娘說讓你走實際是讓你千萬不要走。你可把她好好抱住了,這是老天爺賜予你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他拍拍崔鴛的肩頭,搖頭晃腦的走遠。
崔鴛有些怔愣,幾乎是整個人僵在那裡。手臂直挺挺的杵着,師兄說的話如果是真的話,難道她是真的不想讓他走嗎?那些被隐藏得極好的情緒,因為手臂上軟和的觸感,又開始翻湧起來。本就清冷似霜的面容,像是突然被溫暖到,從而有了一絲人的體溫。
他目光垂落,小心翼翼的把手臂收攏。她總是這樣,輕易能調動起他的情緒。
心裡歎息一聲,橫抱起她,朝房門口走去。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他不能在這裡久留,鴦文禮必然暗中派了人保護她們。或許是被幕後之人絆住手腳。他剛才沒有把全部推測告訴她,怕她知道的越多反而對她越不利。但是總歸天一亮,這裡發生的事情就會被鴦文禮知曉。想起心中的計劃,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他這趟是有事才會來京郊,因為要舉辦秋獵,太常寺卿這幾日在早朝上,沒少吃皇帝的瓜落。皇帝坐在禦書房裡批閱奏折的時候,他正在向他彙報這幾日太子功課的問題。
太子比他年長,資質卻很差。又見他比他小上不少,心裡格外不服。每逢他規谏于他的時候,都左耳進右耳出。皇帝聽了進去,但是顯然沒有重視。甚至樂呵呵的召了師兄進來,吩咐他做好秋獵時的天象勘測,又見他正巧站在邊上,就打趣說讓他協助師兄。
君命難違,他隻能領旨辦事。
趕往京郊的路上,他想起天旱無雨的事來,就拖了師兄順道幫忙看看什麼時候會下雨。白日裡與衆人告别後,二人又接連翻越了幾塊地界。師兄預測也許辰時也許會有瓢潑大雨,二人為了驗證,耽擱在了野外。
“放開姑娘。”烏實的衣擺洇濕開大面積的鮮血,與玄色勁裝融為一體。他長身伫立在垂花門邊,懷抱一柄三尺長的軟劍,一縷碎發随風斜飄在他的臉頰上,顯得落拓不羁。
崔鴛抱着鴦命轉過身,嗅聞到風中傳來的血腥味。
崔鴛:“她昏迷了,如何放開她?”
烏實原本略有些蹙起的眉頭緊了緊,邁着步子,不疾不徐走到崔鴛身前,擋住他的去路。冷聲道:“自有婢女攙扶,不牢閣下費心。”
他的意思很明顯,不想讓崔鴛抱着鴦命進房裡去。
崔鴛略懂了他的心思,但是沒有照着他的意思去做。反而收緊手上的力道,繞過他想要往房裡去。
這也不奇怪,方才徐管家早就把一幹人全趕了出去。眼下除了李嬷嬷和槐花還在屋子裡陪着溫氏,就連竹茹都借着讓他們獨處的便利,避了出去。
烏實橫跨兩步,将懷中的軟劍一把橫在崔鴛身前,阻止他再往房裡去。他的面色略有糾結,在他眼裡,這樣抱着未出閣的姑娘,實屬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