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被阮雲娘冒冒失失的舉動,給徹底惹怒了。就要借着酒意站起來教訓她,被一左一右的兩名官員壓住,又低聲勸了兩句,他才消停下來。
巍德帝收回目光,看向亭亭玉立站在他不遠處的阮雲娘。他擡了擡手,那兩名禦前侍衛松開交叉在一起的劍刃。
“她這是要幹什麼?”趙婕歪着頭,坐在鴦命的身邊。
鴦命手裡捏着一瓣橘子,神色平靜,心裡回答道:恐怕是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吧。隻是這境況不比前世,看皇帝的樣子,似乎興緻缺缺。也不知道她想要做的事,能不能做成了。
李嘉音對阮雲娘并沒有多少了解,她皺着一雙英眉,探出上半身,從鴦命身前繞過去。
趙婕看着她的動作,也不自覺向她靠過去。
“我猜她肯定别有用心,這蛋糕是她做的,卻能被放在這裡,供應陛下和百官食用。一定是後面有人在幫她。”李嘉音湊在趙婕的耳朵邊低語。
趙婕眼睛一亮,覺得她分析得有道理,左右看了兩眼,也與她咬耳朵道:“你說的好有道理,我怎麼就沒有你那麼聰明的腦子。我母親、我大哥還有我姨娘,都說我腦子裡裝的是漿糊。”
李嘉音胸脯一挺,有些自滿:“那是,我娘經常誇我,腦子靈活。”
這次算是被她誤打誤撞猜對了。
鴦命與隔座的韓钰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計較。
阮雲娘攥着袖口,頂着巨大的視線壓力,碎步走上前,行禮道:“啟禀陛下,這蛋糕正是民女所作,不止有這蛋糕,還有其他的甜品,稍後會呈上來。民女鬥膽,還請陛下與諸位大人品評。”
微風拂過她裙擺上的臘梅花,在一片雪色的裙身上傲然盛放。她下巴微收,神情卻帶着一絲傲氣,像是對這些她自己做出來的吃食很有信心。
巍德帝看着微微失神,不由得讓他想起韓钰。也是這樣的驕傲,卻不是傲慢。若是非要說出些不同來,在他看來,韓钰的一切,都是别人給予她的,而眼前昌平侯家的庶女,确實靠着自己的雙手做出來的。
他忽然笑了,擡手虛指韓钰:“你倒是與钰兒有幾分相似之處。”放下手後,終于點點頭,眼裡有了欣賞之意。他阖了阖眼,随口說道:“裴愛卿。”
裴言清心下微動,知道皇帝這是有了賞賜之意。他躬身道:“臣在。”
巍德帝張嘴吃下沈貴妃喂到嘴裡的蛋糕,尋思該賞點什麼才好,又想起剛才的舞樂正是出自阮雲娘的手筆。
沈貴妃用手帕擦了擦手,随手丢給一旁的宮婢。接過宮婢遞過來的扇子,開始為巍德帝打扇,她耐心道:“陛下,依臣妾看,這雲娘生了一雙巧手,怎麼都不能随随便便就打發她了。且她這份氣魄,倒有先皇後的幾分影子。”
罷了,看在裴公公的面子上,她再給添上一把火。
果然,巍德帝聽見先皇後三個字,眼神閃爍不定。他思慮良久,正打算啟唇的時候,有兩名小太監喜笑顔開地跑上來。
狩獵的隊伍出發時,他特意派了一些太監,守在獵場的各個出入口,如果有情況,可以及時禀報。也好讓等候在這裡的人,知曉一二。
“可是有人獵到了?”巍德帝揮開沈貴妃的扇子,激動地站起來。他的聲音洪亮如鼓,下首的兩名小太監登時兩股戰戰,跪倒在地。
巍德帝看着那副樣子,就有些不悅:“朕是吃人的猛虎不成,看把你們吓得,還不趕緊速速回禀。”
“陛下,大喜,大喜呀!”其中一名太監,膽子大一些。他松了口氣,跪行兩步,面帶喜色:“趙大人先射中了一隻野豬。謝大人緊随其後,也與宋大人和沈大人,圍捕了一隻麋鹿。奴才來報的時候,他們已經向更遠的深山裡去了。”
巍德帝聽完,喜得連聲贊好,直接從上首的位置上走了出來。他這麼一站起來,下首的官員哪裡還敢坐在位置上。都火燒屁股般地站起來,臉上既有高興又含着幾分惶恐。道喜聲瞬間把看台淹沒,阮雲娘一時之間被晾在了那裡。
巍德帝負手站立,臉上帶着欣慰:“果然不負朕望,朕要論功行賞。”他站在兩名太監身邊,腳尖一旋,就看見了阮雲娘臉色尴尬地站在一邊。
他贊歎道:“阮氏雲娘生就一雙巧手,朕看——”他視線劃過工部尚書胡奎的臉,見他與鴦文禮緊挨着坐在一塊兒。颔首道:“這賞賜這事就由胡尚書全權安排吧,做個匾額也可以,或是有其他更好的也可以。”
他滿意地挺起身,走到看台邊上。
裴言清把目光移向胡奎的臉,和鴦文禮一樣,微微挺起肚腩。酒糟鼻上泛起油膩的光澤,正躬身領下旨意。他又轉而看向阮雲娘。
阮雲娘神色尴尬,謝也不是,不謝也不是。且她看着那工部尚書邊上站着的,正是吏部尚書鴦文禮,二人同朝為官,關系斐然,都是一個梯隊裡的。她心裡更覺得不是滋味。原來想得十分美好的設想,都猶如泡沫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