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君裙裝已穿好,正往身上套交衽襖衣,“我知道。”
“但你一定要去?”
潇君未回答,望着她的目光如炬,頃刻她便明白。
是,一定要去。
潇君如是想。
或許從知道陸硯亦是重生那一刻起,在她心裡就已成了不一樣的一個人。
天下事何止千千萬,她無法事事關照,但凡與他相幹的事,她就一定會為之駐足停留,就如他會一次次義無反顧地來救她一般。
吟霜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為她更好衣,走到妝台前要為她挽發,誰知潇君随手抓過一條發帶,利落地将三千青絲束在腦後,一溜煙跑了出去。
吟霜緊跟着追到大門處,卻隻見到兩匹馬疾馳而去濺起一陣塵土的場景。
她喘勻了氣,指着馬上那抹黑衣身影問:“那是何人?”
陳姿仍望向街角處,“哦,是近雲。”
吟霜有些意外,“他竟未跟随陸公子去西北......不過,這又是誰呢?”
陳姿的視線挪到石獅子旁,一名陌生少年牽着馬站在那兒。
她眉頭一挑。
“是啊,你是誰啊?”
少年十四五歲的模樣,着一身玄色戎裝,身姿挺立,臉龐稚氣未褪,然已見俊朗,在日光下笑容燦爛。
“二位姐姐好,我叫十二,我們家爺讓我來護宋姑娘周全。”
*
此時城門處,聚集的百姓還未散去,大軍此前的威壓氣勢仍長蕩于此。
左右百姓翹首望向城門以外,其中不乏有為親人送行的人,淚痕未幹,站在原地久久駐足。
扛着籮筐的小攤販躍躍欲試地準備支攤,礙于眼下氣氛愁苦,未敢真動。
而城門外,一大陣紛揚的黃塵裹住隊伍的最後,透過此仿若能叫人看到西北大漠的荒涼與肅殺。
潇君在城門下停馬,目光眺向遠方,神情有些落寞。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近雲緊随其後趕到,望遠處景象又見其落寞神色,想要慰藉她幾句,“姑娘......”
話才起頭,馬尚未停穩。
卻見潇君翻身下馬,直奔不遠處一售賣竹笛的小販而去。
小販見她直沖自己而來,不由一喜,笑着介紹道:“姑娘看看笛子?這竹笛都是自家三四年的苦竹......”
眼前被放置了一錠銀铤,姑娘已拿過一支竹笛轉身離開。
小販再次大喜,“真是爽快。”
近雲眼睜睜望她往城牆上走,愣了片刻,趕在城門守将阻攔潇君之前急哄哄地下馬,一路大哥叫上去,拉過守将借一步說話。
好巧不巧,今日守将他認得,曾也是侯爺的親兵。
近雲默默将準備塞給對方的銀子揣好,解釋道:“這姑娘是來送人的,因病晚了些時候,好歹讓人家見個影兒,改日我請将軍吃酒。”
守将眉頭一動,有些吃驚,“近雲你小子,聽聞二公子去了邊軍,你怎的沒随行?”
“近淵去了,我便沒去了。”
二人說話間,自城牆傳來一陣笛音,時而如泣如訴,轉瞬高亢激昂,後又婉轉悠揚。
城下百姓聞見,送行之人更起愁腸,淚如雨下,路過的行人也駐足傾聽。
以竹音相送,願君平安歸來。
離去數裡的将士自然也聽見了,好些人悄悄扭頭來看。
城牆上的女子一襲朱衣似火,烏黑發絲低束,衣袍與細發被風拂起時,像極盛放的淩霄花,熱烈且慵懶。
手中竹笛橫吹,笛音如泣如訴,似藏有破空劈斷黃沙的力道。
更有人小聲道:“這是誰家的娘子,真真羨煞旁人。”
曾書書一身盔甲騎馬跟在騎兵營的最後,聞言也回頭望了幾眼,不由舉起馬繩戳前頭的陸硯,“哎,那是七娘吧?她來送我們了!”
她滿臉堆笑,高興地如同吃醉了酒。
陸硯怎會不知那就是潇君,笛音送來的那一刻,他便能猜到是她跟來了,詫異之餘心中盡是歡喜。
那抹紅色身影像是越過将士走到他眼前,久在心頭萦繞。
他怎會不高興?
但眼下不是縱情歡笑的時候。
“阿赢,噤聲。”
曾書書神色刹那間收斂。
沉默片刻,她又猛地擡頭,“你怎知我為自己取了“阿赢”這個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