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未至,潇君拒絕柳葉留飯的邀請,懷揣着反詩,帶吟霜回了家。
陳姿正在院子裡教南雪齋的小丫鬟認草藥,幾人聽得聚精會神,連潇君回來都不曾注意。
她在院門口悄悄看了會兒,忽想起個事,遂讓吟霜等陳姿“下學”後,叫她來找自己。
回到房間,潇君屏退紫檀等人,獨自在書案前琢磨那首反詩,順便梳理她所能記得的前世線。
在朝中武将的半壁江山受到重創後,翌年三月皇後病逝,然後是風頭無兩的太子殿下忽被都察院上書彈劾。
具體緣由她并不清楚,“耽于逸樂”此罪,為世人猜測他犯下的錯留了許多餘地,不過依皇帝對他的态度,以及後來他在東宮與宮女yin亂的事來看,想必荒唐至極。
戶部推行的新政自然而然地也被擱置。
一向自诩含霜履雪的太子殿下,一朝以如此卑劣的罪名退出朝堂,屬實令人唏噓。
無論是武将受創,或是皇後病逝、太子倒台,皆與這首反詩有些幹系。
個中丹書白馬、魂度關山、父禍子還……她不禁想,若本是三月中旬病逝的魯國公“病發”之日提前,若正在與鞑靼交戰的西北前線再傳些什麼戰敗破城的消息回來。
又加之有反詩在前。
屆時大甯百姓會如何地憤怒,民間又會對今上這位好戰的君王,有怎樣的言辭論談?
思及此,潇君按了按眉頭。
魯國公楊沣,他的病也很令人起疑。
聽聞是某日宴飲時,他吃醉了酒,起身不慎倒在地台上,大夫來後說是中風,纏綿病榻不到半月就撒手人寰。
然他年歲不過五旬,且素來身康體健,摔倒時身旁的妾室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怎麼就忽然得急病不治身亡了?
正思忖着,陳姿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彎着身子探出一顆頭來,朝屋内張望。
“陳姿,你來了怎麼不進來?”
潇君已經看到她,忙将桌上的詩收好,繞過書案走向她。
陳姿邁步走進,彎眼笑道:“七娘,你方才想什麼呢?這樣入神。”
“沒什麼,你先來坐,我有事尋你幫忙。”
潇君笑道,叫她來一旁的羅漢床上坐,上頭放置有一張矮幾,紫檀早前端了一盤黃澄澄的桔子在那裡。
陳姿跟過去,一臉好奇地問:“尋我幫忙?何事?我答應你!”
潇君給她遞桔子的手一滞,“我還沒講是什麼事呢,你就答應啊。”
陳姿接過,順勢在手上把玩幾回,“我這些時日在府裡待着,實在閑得很,紫檀不允我在院裡炮制藥丸,說将整個院子造得藥味十足,别人都要以為你得了重病。”
“再有些日子,氣候回暖,山上草木逢春,草藥也要長出來了,我定是忍不住要去采的,還是得尋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诶,你要找我幫什麼忙?”
潇君蜷指叩響桌面,示意她湊近些說話。
陳姿疑惑探身,“這麼神秘嗎?”
潇君小聲道:“你可知曉世間有沒有什麼毒,是能讓一個人如中風之症一般纏綿病榻,而後死去。”
陳姿疑惑神色未褪,擡眸望向她,“你問這做什麼?”
頓了下又豪氣幹雲道:“我跟你講我有更好的毒藥,能殺人于無形,十分好用,恰巧我有那幾味藥,半個時辰能配出來,你要毒誰?我替你去!”
潇君,“......”
“你不殺人?”
潇君無奈一笑,“我當然不......你先告訴我,有沒有這樣的毒?”
陳姿“啧”了聲,“你說的這種毒那可太多了!起碼能有十來種。”
“這麼多?”
不想毒藥一術竟如此五花八門。
“這還隻是我所知曉的,或有一些還是我未曾聽聞的。”陳姿見潇君面色凝重,約莫遇到事了,于是道:“你若真想找出這種毒,也得讓我先去瞧瞧病人,看過詳細症狀後,興許能知道究竟是哪一種。”
潇君目光一亮,“真能查到?”
陳姿笑了下,開始剝手中桔子,“無法斷言,但總要試一試,隻要是下毒,就一定能尋到蛛絲馬迹。那人在哪兒啊?我稍後得空可以去看看,話又說回來,你從哪裡又認識了這麼一位命運多舛之人?”
誰料潇君卻道:“我并不認識他。”
陳姿吃桔子差點将自己舌頭咬到,大為震驚地看向她,“你不認識他?”
“也不确定是不是中毒。”
陳姿眉頭不由一蹙。
“而且得要你去趟平陽府。”
“平陽……”陳姿終沒能好好吃完這個桔子,被嗆得咳了好幾聲,“平陽府!你要我去平陽府?”
潇君幫着拍她的背,“哎呀,慢點吃。”
後又讪笑道:“那你願不願意過去?”
“七娘,你可知平陽有多遠?來回一趟再去一趟,我得能回寶慶了!”
陳姿遙想當年從寶慶北上,路途怎一個遠字了得,她連爬帶蹭,蹭各路商隊,蹭回府車馬,幾經波折花了半年時間才到。
那時她便暗暗發誓,以後她再也不長途跋涉了。
若有違此誓,發不了财的!
要去平陽府,沒有一月餘想必回不來吧?
她哪裡去得?
潇君早替她打算好行程,“府裡有兩匹良駒,爹爹平日舍不得騎,我去向他借過來,可保你日行數百裡,若你怕騎馬太辛苦,乘馬車也行,半月之期絕對能到,一應車旅費用都包在我身上,隻要你去平陽幫我救回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