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月華如水,輕輕灑在寂靜的清逸宮中。
長時間的守候與擔憂,也讓沈一諾的眼皮漸漸沉重,不知不覺間,頭輕輕歪向一側,竟是睡着了。
如今已是秋日天氣漸漸冷了,沈一諾睡得也不安穩,眼皮不自覺地顫抖。
夢中聽見張昌浩一聲聲呼喊,但他卻越來越遠,仿佛墜入寒冷的冬夜之中,直到有一雙手将他拉起來。他越睡越沉。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室内的甯靜,萬裡黎悄無聲息地步入殿内,看到的便是這個場景。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身旁,從身旁侍從手中接過一件柔軟的織錦長袍,小心翼翼地披在了他的肩上。
這一舉動驚動了沈一諾,他猛地驚醒,朦胧中當初萬裡黎拒絕送給他披風和眼前溫柔的眉眼重疊了。
他慌忙站起身:“臣侍見過陛下。”
萬裡黎輕輕扶起他,示意免禮:“夜深了,你也該早些歇息。”
沈一諾搖搖頭。
“你雖說懂些醫術,可到底并非神醫,連白衣也沒有辦法,你日夜守着也未必有個結果。”
那雙平日裡充滿神采的眼眸此刻顯得格外無神,仿佛承載着千斤重擔。“新程因我而死,張昌浩又至今昏迷未醒,我心中實在難以安甯,怎能安心休息。”
沈一諾的聲音低沉而沉重,透露出深深的自責與憂慮。
萬裡黎見狀,臉色微微一沉:“因你而死?你的意思就是在怪朕?不該讓你和張常應和李常應一起?”
沈一諾慌亂:“臣侍不敢,這本為奸人所擾,與陛下何幹?”
萬裡黎再度将他扶起來了:“所以又何苦為難自己呢?這看守病人的事情不是一日兩日,這般下去,張昌浩沒起來,你就要先病倒了。”
沈一諾望着萬裡黎那雙充滿鼓勵與理解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陛下。”
萬裡黎無奈地笑了笑,眼神中帶着幾分感慨:“朕來之前心中思緒萬千,可真到了這兒,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就在剛才,朕猛然憶起,以往都是你,沈一諾,在朕身旁安慰朕,給朕講述那些引人入勝的故事,與朕一同探讨古今之事。”
她輕輕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朕自知不是個好學生,沒有你那樣的文采斐然,也沒有你那樣能言善辯的口才。如今,朕也隻能借用你曾經的話語來安慰你了。”
沈一諾望着萬裡黎,那雙充滿關懷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猶豫了片刻,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微笑,輕輕點了點頭:“陛下,我明白了。臣侍不會讓自己沉溺于自責的漩渦中無法自拔。隻是……心中難免難過。”
“其實道理你都明白,但你依然有權難過。你不是對朕說過嗎?恨,隻是一種情緒,宣洩出來之後,便能好好生活。你這樣一直沉浸在自責之中,可不是明智之舉。”
萬裡黎:“朕知道你在害怕,等待确實是一種煎熬,因為我們都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但朕會命白衣和呂馨加緊研究藥方,說不定很快就能有好消息傳來。朕會陪你一起等待,但在此之前,你要答應朕一件事。”
“保重自己。”萬裡黎的語氣堅定而溫柔。
“好。”沈一諾簡單而有力地回應。
就在這時,沈一諾的肚子傳來一陣輕微的轟鳴,打破了室内的甯靜。
沈一諾有些尴尬,萬裡黎喚人,端着一盒盒熱氣騰騰的飯菜走了進來。這些飯菜被嚴嚴實實地包裹在一層又一層的黃緞之中。
從此紫宸殿到這裡居然還是熱的。
萬裡黎牽着沈一諾的手,溫柔地引導他坐到桌邊,然後親自将手中的湯藥遞給他:“來,先把這碗湯藥喝了,補補身子。你身體本就虛弱,現在又這般勞累,可得好好補補。”
沈一諾驚訝地發現,就連他手中的勺子都是溫熱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内侍又匆匆進門,手中捧着用精緻玉盒裝着的草藥,那草藥葉片翠綠,根莖粗壯,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顯然是珍惜名貴的藥草。
萬裡黎見狀,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這些是師姐特意從北境給朕送來的藥草,她沒說,但這些都是驅寒解毒的。對療傷治毒都有奇效。你……要不要收下?”
沈一諾望着眼前這些珍貴的藥草,心中五味雜陳。他微微欠身,誠摯地說道:“多謝陛下,臣侍就收下了。”
萬裡黎見他收下,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但随即又擔憂:“畢竟這些藥草是師姐帶來的,要是你實在難過,不如就當是朕問師姐要的吧……”
沈一諾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堅定:“陛下留下來的和臣侍留下來的有什麼區别呢?我計較他害死父親之事,但是,這些藥草總是無辜的。”
“為什麼要因為人的恩怨而拒絕它們呢?說不定,這些藥材還能對張昌浩的毒有所幫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