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昭從未騎過驢,她瞧着眼前這隻體型不大,長着可愛長耳朵的小動物,試圖推測能否馱着自己走山路。
韓縣丞看出了她的擔憂,解釋道:“别看毛驢小,載咱們是綽綽有餘。”
他又看了看日頭,催促道:“已經辰時三刻了!你抓緊點,别誤了時辰。”
因為這兩隻毛驢并未裝馬镫,葉雲昭隻得學着韓縣丞的模樣,頗為狼狽地坐上了毛驢。
二人騎着兩頭小毛驢,就這麼往山上走去。
“韓縣丞,我們是去州裡領菜種?”葉雲昭問。
“不錯。”韓縣丞說着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後的竹簍,“瞧見這竹簍了麼?專門用來裝菜種的。”
“其實也不單單是去領菜種,我這幾日便琢磨,你已上任一月有餘,這次你同我一起去,一是領菜種,二便是領這一月的俸祿。”
“俸祿?”葉雲昭驚喜出聲。
這不就是工資麼?葉雲昭沒想到大齊竟然按月發工資,如此一來,倒是能解決許多後續建造的難題。
韓縣丞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欣喜,适時開口:“你也别高興太早,你是新上任的官員,所以第一個月才能拿到俸祿。按規矩來,一年領三次俸祿。”
她就知道不可能每月按時發工資,葉雲昭垂頭問:“那三次領俸祿是什麼時候?”
“第一次是清明前後,去州衙領豆種,順路把前幾個月的俸祿領了;第二次就是現在,最遲到霜降,領菜種時把俸祿帶回來;最後一次嘛,就是一年将至的時候,老百姓過新年,咱們也得過。”
“總之每次都是順路去領。”葉雲昭說。
“不錯,平常官員是不得随意離開公辦地點的。”韓縣丞點點頭,道。
“菜種有這麼多麼?竟需要四個大竹簍……”葉雲昭側頭看着大竹簍,好奇道。
“哪有那麼多,這菜種啊,是先到先得。”韓縣丞說到這兒歎了口氣,“今年咱們算晚的了。”
“先到先得?不按照戶冊名錄發放?”葉雲昭聞言有些意外,不過倒是明白他為何急匆匆要去州衙了。
葉雲昭是新上任的官員,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韓縣丞對此甚是理解,他認真解釋。
“每年的菜種都不大一樣,比方前年使者朝貢,獻了許多植物種子。去年多餘的種子分到各地,去的早便有機會領到。”
“不過咱們縣沒領到那種子,聽說收成也一般。”韓縣丞說着“嘿嘿”幹笑兩聲。
葉雲昭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規矩,可若是年年領不到适合的種子,這不就是浪費了麼?
韓縣丞沒瞧見她緊蹙的眉頭,悠悠開口:“菜種不算多,這竹簍是用來裝俸祿的。”
乍一聽這話,葉雲昭眼睛陡然瞪大,一臉錯愕地指了指如同家中水缸那麼大四個竹簍,怔怔開口:“裝四竹簍的銀錢?”
“你想得還挺美。”韓縣丞撇了撇嘴。
“何為俸祿?”韓縣丞自問自答道,“俸乃薪俸,也就是你所說的銀錢;祿乃米,不過州衙的分倉有時發米,有時也會發些别的東西,比如布匹、鹽、茶葉、胡椒之類的。”
“天下多少人都是為了這俸祿考取功名,你怎會不知?”韓縣丞突然問。
葉雲昭一愣,她上輩子雖同如今一樣,也是“幹部”,但對古代許多規矩實在不了解。
她方才太大意了,任何一個破綻都有可能讓人以為她被山裡的精怪附了身,到那時,就挽救不了了。
葉雲昭随口道:“應是上次跌到溝裡,撞了頭,你别說這俸祿了,就是讓我同你說說寫過的策論,我都有些不大能記起來。”
葉雲昭怕他生疑,忙岔開話題:“那我們就這麼帶回來?這山裡沒有土匪?”
“這就說來話長了。”韓縣丞拍了拍毛驢,速度加快了些,葉雲昭連忙有樣學樣,跟了上去。
“你瞧瞧。”韓縣丞指了指身側的大山。
葉雲昭說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連綿的青山高高地聳立在此,陵南縣的房屋遠遠望去已如樹葉大小。
到了這高處再往下看,隻覺得陵南縣更像是在山谷之中,群山環繞,倒讓人有幾分“高處不勝寒”的感受。
“陵南縣四周山勢陡峭,隻一條山道直通嶽州,山上并無可随意紮寨的地方。嶽州城外土匪是有,隻是不會搶我們的東西。”韓縣丞說。
葉雲昭聞言有些意外,難不成眼前這看似平平的韓縣丞身手不錯?
她好奇問道:“這是為何?”
“嶽州有個頂有名的酒樓,名叫如意樓,東家是一對陳姓兄弟,小的那個文氣些,經營酒樓頗有手段;大的那個曾從軍數載,一身虎膽。聽聞軍中有意提拔他為副将,隻是母親病重,他去年年初便回來了。如今,二人的酒樓生意是愈發好了。”
韓縣丞說起此事如數家珍,笑着道:“這兄弟二人籍貫便是嶽州陵南縣,你可知胡二鐵匠鋪旁的酒樓?”
葉雲昭努力在自己腦中翻閱記憶,隻是當初她一掃而過,印象實在不深,隻隐約記得。
“那便是如意樓的鋪子。”韓縣丞,道,“陳大從軍前曾一人一刀剿了一個寨子,因着籍貫相同,如今的土匪對咱們倒還算客氣。”
韓縣丞說得生動有趣,葉雲昭聽得認真仔細。不知不覺騎着毛驢翻過這座大山,沒走多久,遠遠瞧見一座宏偉的城牆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