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的打探的消息隔一日就親自過來送一趟,這幾日的帖子看過來,常樂對上面記錄的事件提不起什麼興趣。
以慶豐縣在甘露坊的地位,等閑的小事說出來不不僅達不到示威的效果,還會起到反作用。
這日歇晌後,香兒将石頭送過來的帖子遞了過來,她略翻了翻,見也都是些平常的事,剛想放下,其中一段文字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十七日,亥時,甘露坊五人乘馬車至東郊密林,半個時辰方歸。”
這麼晚了,甘露坊的人去東郊的密林做什麼?哪裡有什麼是需要晚上這麼多人乘着馬車去的?
常樂思索了一會兒,又拿出前幾次呈上來的消息翻開,終于在前日的帖子裡看到了相關的消息。
“十五日,張坊主乘馬車至東郊,攜艾草等歸。”
此時乃是五月,正是各家使用艾草之際,且不論他需要艾草做什麼,但十五日離端午才過去十日,難道甘露坊就沒有艾草了嗎?
在者,張誠那是一坊之主,縱缺了艾草,一句話就有人獻上,他為何要親自去摘,為何又一定是東郊?
東郊那邊到底有什麼?
将盯着這兩件事的人叫來回話,證實了各處細節後,常樂便帶着季念柔一同去了東郊。
下了馬車,二人往密林中走,入眼皆是高聳的樹木,林間雜草叢生,一看就是多年無人踏足的樣子。
“娘子,如此暑熱,為何偏要到這兒來,這種地方蛇蟲鼠蟻最多了。”
季念柔一邊抱怨,一邊用長槍劈砍着擋在二人前面高度及腰的雜草。
“念柔,你看這附近是否有這幾日有人來過的痕迹?”常樂問。
“啊?”對方拔高了聲音,“這麼熱的天,除了我們,哪兒還有其他人會來啊。”
季念柔兀自抱怨着漫天亂飛的蚊子,常樂的眸子卻已經沉了下來。
“是啊,這樣的天氣誰會過來呢?既然過來了又為何要掩去痕迹呢?”
“什麼?”季念柔有些不解,“娘子你在說什麼?這裡有人來過?”
“從鎮上到這兒隻有這一條路,想要進到林子裡,是一定要踏過這片雜草的。”
常樂邊說邊蹲了下來,用手撥動身前的草堆,仔細觀察着。
“你看。”她指着一處痕迹道:“這些雜草上都沾了泥土,且就這一片沾上了,周圍都是幹幹淨淨的,這說明什麼?”
季念柔湊近看了看,然後恍然大悟道:“這說明有人踩過。”
說着,她又撥開了其他的地方。
“娘子你看,這裡也有泥土,還有些雜草已經折斷了。”
“是啊。”常樂起身,看着這片雜草,“他們必定是小心地踩過,返回的時候,又小心地将草扶了起來,但踩過了就是踩過了,怎麼可能恢複如初。”
“娘子,這些是誰踩的,我們查這個是要幹什麼?”
常樂卻不回答,她分開雜草往裡面走,隻說:“待會兒告訴你,先随我進去确定一件事。”
季念柔隻得跟上。
進到林子裡,常樂一邊分辨着眼前的樹一邊問:“念柔,你可知道這林子裡是否有槐樹和柳樹?”
“這個我倒不知,娘子你要找槐樹和柳樹幹什麼?難道你要摻到茶葉裡嗎?”
說到這,季念柔忽然三兩步追了上來,雙手張開擋在了常樂的前面。
“娘子,你不能這樣,我爹說了,茶葉裡面不能加槐樹和柳樹的葉子,人喝了會生病的!”
常樂便笑:“采不時,造不精,雜以卉莽,引之成疾【注1】,陸羽《茶經》裡的記載,隻要是制茶之人就知道。”
見對方露出不解的神情,常樂又說:“不是我要往茶葉裡加柳樹和槐樹的葉子 ,而是已經有人在這樣做了。”
“是誰!”
“甘露坊。”
常樂回答了以後,就越過季念柔往裡面走,尋了一會兒,終于找了一處被摘了葉子的槐樹,和另一處被摘了葉子的柳樹。
“甘露坊就是靠這樣的手段做到慶豐縣制茶作坊中數一數二的嗎?” 她冷笑一聲,記好這兩處有的位置方才返回龍芽坊。
回去以後,她又叫來了石頭,讓他停了其他的方向,隻挑最機靈的幾個人專盯着甘露坊往東郊去的動靜,最好還能探到坊内制茶的細節。
“你看能不能探到他們在制茶的時候,是否加了其他的葉子進去。”
石頭聞言大驚:“不至于吧,甘露坊要這麼做,那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嗎?況且,各坊制茶皆是嚴防死守的,這如何能探得到?”
“那就想辦法拿到一些他們制好的茶,需是下等的。”上等的茶最講究色香味,給張誠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往上等的茶葉裡面摻别的葉子。
“這……”石頭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在再三說明隻量力而行的情況下才勉強答應了。
*
甘露坊的事情交代出去後,常樂便又開始忙着與茶商打交道。
其他作坊今年産出的春茶早在之前就已經被茶商定下,春天一過就已經拉走了,如今留在這裡的茶商皆是還盼着再進一些茶葉的,其中又以想進茉莉花茶的為多。
春茶夏花,甘露坊等一些在春天沒趕上制茉莉花茶的大作坊,在完成單子以後,也開始嘗試用剩下的茶坯制作。
常樂頂着首創的名頭,又奪了今年鬥茶大會的魁首,自然是有很多商人對龍芽坊的茶很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