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程蘭心看不下去,開口道:“娘子,初月不是這個意思,她心裡也不好受,我們還是先讓她休息吧。”
常樂心中何嘗不知,拿着手絹将楊初月的眼淚擦掉以後,就領着衆人出去了。
才一出門,就見香兒拿着一張紙走了過來。
“娘子,這是大娘開的方子,說是疏肝解郁、養血調經的,還說白……哦,月娘子得多補補身子。”
“知道了,你去賬房領銀子,照方子抓藥吧,再讓紅嬸炖隻雞。”
香兒領命下後,常樂與三人一同往院子裡走。
“最近這一個月,初月都不吃飯的麼?”
龍芽坊匠人十天都在坊内,而後才有一天或者兩天的時間休沐回家。龍芽坊皆是女子,常樂特地吩咐了紅嬸多做些于女子有益的膳食。
楊初月跟了自己這麼久,縱使原先在家中受苛待,三四個月這麼養下來,身子不至于虧成這樣。
還是白雪開了口:“我見她這段時間心事重重,用飯時确實有些食不下咽。”
“便是從出事開始?”
"仔細想想,可能從她家裡提起那件事就開始了……"
那就是将近兩個月了,常樂心中氣急,不由得一拳砸在了身邊的牆上,唬得程蘭心和白雪連忙去看她的手。
“我找他們去!”劉玉娘氣呼呼地就要往外闖。
“你回來!”常樂怒吼,“還嫌不夠亂?趕緊到提花間去,如今隻有你們三人,更要加緊時間了。”
為了不讓她們擔心,她又添了一句:“這事我會和念柔一起處理,一定讓這些惡人付出代價!”
*
那日常樂與四人坦白制茶方子洩露一事時,她看到程蘭心欲言又止的樣子,當晚就把她叫過去問話了。
程蘭心說,楊初月去茅房可能不是因為内急,有可能是懷上了。
常樂當即就變了臉色,楊初月還未出嫁,甚至都還未議親,怎麼可能懷孕。
“我本也是不信的。”程蘭心蹙眉道,“隻是我有好幾次看到她好端端地匆匆背了人跑出去,我有幾次跟出去後,發現她捂着嘴無聲地吐。”
程蘭心還因此問過她,但楊初月都避而不談。
她本每沒到懷孕上頭去,直到發現對方一直沒有換洗,還暗中發現她偷偷用拳頭捶自己的肚子。
常樂聽了,讓程蘭心先不聲張,她自己留心觀察了幾天證實了這些說辭後,找了個機會逼她說了出來。
楊初月頭上有個哥哥,底下還有個弟弟。家中父母盼着兩位兒子金榜題名,光耀門楣。
偏生她哥哥屢試不中,考了十幾年還隻是個秀才,眼見着孫子都出生了,二老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将眼光放到了小兒子身上。
他們一直覺得大兒子次次落榜是因為缺了好老師的教導提攜,于是便想着為十歲的小兒子尋一個有聲名的老師。
恰巧鄰縣忽然來了位曾中了三甲的教谕開堂授課,楊初月的父母便動了心思。
但想拜在這位教谕門下,花費是絕不少的,他們便想将女兒嫁給一個富商做妾。
那富商不是本地人氏,每年都到慶豐縣來收茶葉,去年一次偶然的機會看上了楊初月,就想收了她。
當時被楊初月費勁心思逃了過去,今年這富商又來,她本想着自己在龍芽坊做工,每個月的月錢都交給了母親,家裡人應該不會再起這心思。
誰知道父母這次見說不服她,直接在端午那天灌醉了她,把富商叫到家裡要了她的身子。
小兒子靠着富商留下的銀子順利去了鄰縣求學,楊初月父母還說雖未過明路,但她已經是對方的妾了。
那富商本想将她接到自己的住處,是她拿着剪子抵在自己脖頸處以死相逼才作罷。
“他說,他不逼我,讓我自己想通,若在他離開前還想不通就再不找我。”楊初月說得聲淚俱下,常樂聽得攥緊了手心的帕子。
“從那以後,我每次回去都會将剪子拿在手上,睡覺也不放開,我不敢不回去,我怕他們到這兒來鬧事。”
“我怎麼可能跟他,我在這裡,跟你們一起,我不知道有多開心。”她嗚咽出聲,“可是,可是我一直吐,月信也斷了。”
她轉身跪到常樂腳邊,将頭埋進對方的腰間。
“娘子,我懷了他的孽種,我對不起你,娘子。”
常樂将她扶了起來,說自己會想辦法确定她是否真的有孕,萬事等探脈的結果出來再說。
為避免走漏風聲,她便拜托林牧川找一位懂這方法的婦人過來,再三強調了守口如瓶。
為最大限度守住這個秘密,她與白雪商量讓楊初月頂着她的名頭摸脈。
白雪一年前成婚,公婆善待,夫妻恩愛,她懷疑有孕請脈,縱使傳出去了也不礙事。
好在,最終探出來并未有孕,常樂回到房間長籲一口氣。
至于那對惡毒的父母,和那位富商,她會讓這些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一次,她要讓楊初月明白,自己立起來,才不會有人踩在你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