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月宮那位飛升時從凡間帶上來的那隻，再沒有兔子有你這樣的機緣與造化。”

仙子們都這樣對她說。

她也深以如是。

她叫阿濛，今年三千歲，隻是個偶獲機緣修成仙的小兔子。

她靈根淺薄，仙力微弱，修行緩慢，姑射山沒有上神願意收她為徒，所以她是山中唯一的散仙。因顧念着她在姑射山中由獸身修成人身的這份機緣，神尊與仙子們都沒趕她走，留她在山中，一起給她開辟了個兔子洞，還交給她了一份差事。

這三千年，阿濛一直勤勤懇懇地做着這份差事。

天還蒙蒙亮。

“吱呀——”

石門一開，一道的身影從門縫之間鑽出，雪白的鬥篷遮住了她的面龐，她呵了一口氣，白霧升騰，隻能看見她芍藥般的嘴唇，氤氲嬌美。

她右肩上扛着擔子，兩頭挂着水桶，往六出泉取水去了。

給山中的靈花靈草澆水，護養打理山中植物，就是她的差事。

照顧植物就能留在排名前五的神山中修行，阿濛已經于夢中笑醒好幾回了。

按時完成，她每月還能去找二仙子渚雪領十粒仙豆子，穩固她的靈根，增加她的修為。

她經常想自己為何能有這樣的機緣，能和仙子們共處一山修行，可關于如何修成仙這件事，她什麼都記不得了。

阿濛披着二仙子給她的鬥篷，行走在刺骨的風雪中。

因為姑射神女不喜歡外人才髒了她的雪山，所以将自己的神力注入了這裡的風雪之中，讓外人不得靠近。這些雪瞧着純淨無暇，其實厲害得很，若非山中弟子，就連外來的神尊來了，也會被風雪凍傷靈盤。

姑射神女雖已祭生萬物，但她可是法力排行前十的上神，這裡的風雪依然厲害得很。

她修為太低，身上的鬥篷就是二仙子給她的，保護她不被姑射山的風雪所傷。

姑射山中原本有三位神女，如今隻剩兩位，皆是不喜歡熱鬧的性子，因此傳承到如今，山中隻有仙子三位。再加上一個小兔散仙，不過六人爾。

阿濛雖是個小兔仙，卻和那三位仙子，遠遠比不得。

大仙子乃是雪魅，魅之王女，是已逝的姑射神女的唯一弟子。傾慕她的人，從東山排到了西山，其中不少上三界的拔尖的弟子；

二仙子乃是雪凰，是天地之間唯一一隻雪鳳凰，她的母親就是現今姑射山的掌事神女迦若，也是迦若神女的唯一弟子。

三仙子乃是雪巫，也是山中唯一通過了“太上忘情”修煉的仙子，也是另外一位雪巫神女的親自下山尋回來的嫡傳弟子。

都是天地稀罕的靈修神獸。

而她，一個小兔子莫名成了仙，比起其他修仙之人少了許多坎坷，能活到三千年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阿濛倒是聽說了一些傳言，這三位仙子不像是弟子，倒像是為了繼承下一任姑射神女之位而選出來的。

她先給神女最喜歡的靈草澆水，再給大仙子最喜歡的扶桑樹澆水，然後是二仙子的帝女桑…….

姑射山頂草木不生，這些都是尋常草木，全靠六出泉的靈水存活，靈水能讓植物表層覆蓋一層冰淩，保護其不受姑射山的風雪霜凍，存活生長，造就了姑射山獨特的奇景。

依照往常的習慣，她總是在天光破曉時，趕到了她最喜歡的梅樹身邊。

與它一起看最東邊的九重霞天的日出。

阿濛摘掉了鬥篷，鬥篷之下，她幹淨得就像一片雪花，眼眸清澈水亮，杏眼瓊鼻，烏黑的長發簡單地梳了個發髻，不着珠钗，纖塵未染。唯有一點顔色如故，她粉滟的朱唇就好像芍藥花落在白雪之上。

她聚精會神地望着那片燦爛的地方。

她以前還是兔子的時候，九重霞天對于她，就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變成人形了，才知道它有多麼燦爛和美麗。

上古時期，娲皇補天，九重霞天就是那片神迹，也是六界之内，靈氣最濃郁的地方，上仙十階，十階之上，就是上神，上神九階，九階之上，就會飛升進入九重霞天，得到娲皇賜福，與天地同壽，成為天地共主。

當今九重霞天中最高天神，名叫白岚，世人皆喚他白岚帝君。

那是她永不可能修煉到的境界。

她連進入上仙境界都難入登天。

她也知自己天賦不高，隻是遠遠地看着太陽從那裡升起，就覺得這世界很美好。

身邊養了五百年的梅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歡愉，随着風雪送來了一朵小花，落在她的鼻尖，催促她給自己澆水。

阿濛雙手抱起了水桶，把剩下的靈泉水都給了它。

水桶上印着她的手指，統共隻有八根手指，她化形時沒化全，留下了一點小遺憾。

不過能修成人身已經很好了。

梅樹吸收到了美味的靈泉，散發出的花香越發濃郁。

阿濛與它相遇時，它不過是一截靈根腐爛的殘梅，阿濛将它撿回洞府後，為它前清理了腐根，又把它種在了山中靈氣最盛的地方，悉心養護了它五百年，才讓它變得健康健碩，清幽美麗。

澆完水以後，阿濛坐在梅樹之下打坐修煉，她的背後出現了一個豆大的白色圓盤，那是她的靈盤。

隻有年輪兩圈。代表着她的下仙二階的修煉等級。

又小又薄，直白展示着她淺薄的修為。

下仙十二階，上仙十階，上神九階。總共三十一階，代表三十一周天，升境而圓滿。

她從一階修到二階修了三千年。

下仙三階，遙遙無期。

阿濛打坐完畢，身邊多了一隻雪鶴。

那是梅樹的朋友，它總來陪着它。

今日是她找二仙子領取仙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