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完成第一次碎靈入體後,一百六十五片碎靈與山壁上的褐眼獸蝶融合後,靈盤狂轉,登入神階。
而這,隻是她悟道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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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轉移,阿濛又進入了一片深海之中。
假如她從上俯視,就能發現,這裡是她在幻境中,送歸河靈的那片翡翠之海。
“阿沅,這次夜海觀神,你還是留到最晚,也不怕骨螺毀了你那世上最美麗的容顔。”
一群鲛人嬉笑着,從她的背後遊過。
那時,沅還未成聖女,隻是一個尚未成年的鲛姬。
她的族人都說,她以後會是世上最美麗的鲛人,超過任何一任聖女。
鲛姬大人的背影,比阿濛第一次看見她時,要纖細許多。
魚尾半丈,魚鱗銀白,魚鳍灑藍,随着海浪,輕輕搖曳着。
“呀,你的後腦勺已經依附了一隻骨螺,快去讓聖女大人給你摘下來吧。”
阿沅聞言立刻摸着自己的後腦勺,發現被人诓騙後,嗔怒回首:“怎麼騙人?”
阿濛看見那時的她,瞪大了眼睛。
她可太美了。
一雙天藍色的雙眸隻要望着你,就能讓你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眉眼溫柔,是大海載物般的溫柔,整張臉靈氣動人,沒有任何雜質。
再配上她天籁般的聲音。
阿濛望了她一眼,就已經醉倒在她的眼眸中了,那是世上最美麗純淨的藍色。
可是後來的她……
再一眨眼,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圓如銀盤的月光靜靜地撒在海面上。
八纮九野之水随潮汐而漲,溢滿歸墟,歸墟盈滿,神機現世。
為了突破三萬年壽命的天命之鎖,所有鲛人,都會在歸墟在深處,觀測神機奧義。
世人喜歡夜觀天象,洞察萬物,卻不知天地各自有象,那盈滿的歸墟就是地象所在。也包含着未被勘破的神機。
那是月光撒不到的地方,黑暗之中,傳來了各種海底生物的活動的聲音。
其中有一種深海之鲸的叫聲,短促而持續,猶如古老的歌謠,讓人側耳傾聽。
鲛人們夜海觀神,不能使用靈力,停留期間,也會被海底巨獸所傷,甚至吞噬……
阖眼于無邊的黑暗中悟道,本就是一種挑戰,四周危機四伏,随時可能殒命。
鲛人必須和潮汐同進退,就好像夜觀天象也僅僅隻能在夜間一樣。若是強留不走,貪心之人便會被骨螺寄生,從皮膚,到血肉,到骨髓,最後啃噬大腦,讓悟道成空。
沅總是在有所領悟時,被人喊走。
“阿沅,我們該走了。”
三十萬年,族中各種嘗試都試過了,就在回去的路上,還有鲛人先祖貪悟天道被骨螺寄滿的屍體。
族人總贊她是最聰慧的,可她并不這麼覺得,她隻是在有限的内容中,比旁人多悟了一些罷了,終歸是有限的。
“你們先走,我要再留一會兒。”
你是最美麗的,你是最聰慧的,就好像縛言一樣鎖住了她,她隻是想知道,有什麼天機,是天甯願毀滅她們,也不願讓她們知道的。
就是這份求知欲,讓她邁出了桎梏的第一步。
一開始隻是為了滿足求知欲,逐漸的,是為了更重要的東西——責任。
她的好友産子後死去,她的聖女師父活到了三萬歲死去,她愛的人,都死在了她面前,這一切深深刺激了她,她在海底的時間越來越長,漸漸舍棄了一切,長久駐留在黑暗的海底.....
果不其然,随着時間愈久,她的整張面容皆毀,骨螺已經寄生了她的腦髓,讓她的思考時間越來越少,甚至停滞了很久很久,可她找到了破解之法——鲸叫。
正是那短促而持續的鲸叫聲,喚醒了她,讓她恢複意識。
她與一鲸共修,那是她從小喂養的灰鲸,她将神力與其共享,灰鲸為她留在了歸墟海底,身上也寄滿了骨螺,甚至為了助她修行,鲸身上的骨螺,甚至更多。
就這麼在面容盡毀與蛀腦停思中苦修,為族人突破三萬年壽命之鎖的責任,聽着骨螺啃噬自己面容和腦髓的聲音,無懼生死外物,心意堅誠,從此突破上神九階,踏入了霞天境,并且孕育出了雙靈盤.....
這隻是她苦修中的一種,更莫說悟道時那些靈光閃爍,奇思妙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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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濛隻讀取了她們修行中的一段回憶,便備受打擊,怪不得垂霧妖鬟嫌棄她資質奇差,和師姐、鲛姬聖女相比,她既不聰明,又不吃苦,也不勤奮。
她一邊震撼于兩人的悟道過程,一邊自卑于自己的笨拙,難過得要死,淚珠在眼眶打轉,卻遲遲哭不出來。若是哭能解決問題就好了。
也怪不得類不想讓她看到這段記憶。
同是修行之人,卻猶隔天塹。
這還不如讓她一直站在姑射山上,仰望着九重霞天,為什麼要給她追逐光的希望。
阿濛跳進溪中,讓溪水沖掉了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