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師娘娘,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對?”
紀蘇文護衛似的站在一旁,餘光見封靈兀的停下動作,而前頭的酆七仍在繼續,唯恐事況生變,有些緊張地詢問。
封靈猶豫着搖頭,發白的指尖用力掐進掌心,逼迫着自己從這股怪異的情緒中掙脫。她重新看向酆七,這一次卻沒有再跟着動作,而是默然對比起那人施咒的手勢與突然湧現在大腦裡的記憶的區别了。
可直到酆七将馭來的小鬼趕走,封靈也再沒看出任何的差異,當真是全然一緻。
所以,她是和酆家有過牽扯麼……
封靈的眉心微微蹙起,而後又瞬間恢複平靜,絲毫看不見一點外洩的情緒。
“……紀公子,你感覺如何啊?”
酆七哈哈笑着搭上解玉的肩膀,一副熟稔至極的模樣,“是不是比你在那騙子身上看到的厲害多了?說實在的,要是你一開始遇上的就是我,哪會損失八百兩黃金呢!我聽着都替你覺得心疼哪!”
解玉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肩膀從酆七手裡解救下來,因不知封靈兩個的進展如何,隻好繼續與人客套道:“……七公子果然本事,剛才那一通馭鬼的本事,實在是叫我歎為觀止啊!”
“紀公子客氣了,客氣了!”酆七笑聲更加刺耳,“那,之前說好的二百兩黃金……我絕不是貪圖公子的錢财,隻是覺得跟紀公子一見如故,恨不得能引為至交。紀公子之後若有抓鬼方面的需要,也可來找我、酆家解決!”
金子他是一定沒有的。
不過理由麼,卻是無所不有的。
腕間幾乎被解玉遺忘的勾魂索無端扯動了一下,身後旋即傳來封靈語調冷淡的吩咐,“可以了。想辦法讓他們摔在地上,咱們就可以離開了。”
讓人摔倒,可比找借口撤退難做多了。
解玉一邊思考着對策,一邊還要應付着酆七的試探,正是委決不下的時候。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伴随着女子不善尋人的聲音——
“……你還敢替老七遮瞞!下人們全都看見了,他就是見了廟祝從家裡消失的。真是長本事了,犯了錯不加反省不說,如今連禁閉都敢逃了!
解玉眼見酆七的臉色一下子驟變,頓時計上心來。哎呦兩聲,踉跄着便朝這二人的方向倒去。後者一時不察,還真被帶着一起往地上摔去,又連聲發出高亢的慘叫。
封靈見狀,立刻袍袖一揮,把從紀蘇文手裡拿回來的孟婆湯送進了兩人嘴裡。酆七與廟祝呼痛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未散,眼裡卻隻剩下了茫然。
連鬼祟執念都能洗去的孟婆湯,便是隻一兩滴,也足夠這兩個凡人受上一頓了。
封靈抖了抖袖子,搖着不知何時又出現在手裡的扇子,深覺心裡的郁氣消散了不少。等外頭的人推門進來,再讓解玉故技重施,此樁事便可了結了。
“老七!”
窄袖胡服的女子踹門而入,憤怒的表情卻在看清廳内場景後有一瞬間的凝滞。
封靈早在這女子進門的刹那便拉過紀蘇文藏進陰影深處,又掐訣隐了身形。不似酆七那等的草包,女子的靈氣濃郁到可以萦繞在身體四周,說不定還能直接看到鬼差的蹤影。
還是避一避的好。
“……這位公子,緣何會與我這弟弟一同出現在此處?”
女子停在三步之外,杏眸不住地在廳内唯一的陌生人身上掃視着,看出解玉隻是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後,語氣也不自覺和緩了些。
從門外又跑進幾個雜役打扮的人,着急忙慌地将倒在地上的酆七扶起來。此前被留在後殿的一個廟祝小心翼翼地擠進來,湊近女子耳邊低語了幾句,後者望向解玉的目光裡重新帶上幾分懷疑。
“你們酆家的人騙了我八百兩金子,我是專程來要說法的!”
來者不善。
解玉深吸一口氣,面不改色地套用起之前的借口,“這位七公子說可以為我演示一番馭鬼術的精妙,換我不要再讨要那些金子了,我同意後就把我帶到這地方來了……姑娘這樣質問的語氣,是在懷疑什麼?可我分明才是最該質問的苦主啊!”
與廟祝湊在自己耳邊說的倒是分毫不差。
“……實在抱歉,是在下冒犯了,”女子神态坦然,又上前拱手賠禮,“酆氏靈英,算是這位七公子的姐姐。他前些時候犯了錯,本該關在家祠裡反省,不想今日竟自己跑到這廟裡來了……若對公子說過什麼話,還請公子一概不要相信,也不要因他冒犯的舉動生氣。”
映射在臉上的陰影一點點褪去,酆靈英的相貌終于完全地顯現在解玉眼前,後者卻在看清的一瞬間面露怔愣。
像,太像了……
酆靈英與封靈。
倒不是說她們在長相上有什麼相似,而是藏于眉眼間的對自己能力絕對自信的傲氣,全然的如出一轍。
解玉克制着想看向封靈的那股沖動,客氣地一笑,“罷了,我家中也不缺那點金子,懶得在你們這裡浪費時間……酆姑娘若無其他的事情,我便先走一步了。”
“紀公子,别急着走啊!”酆七掙開雜役攙扶的手,踉跄着要把人攔下,“咱們說好的事情還沒做呢!”
剛才摔的一下似乎把頭也磕着了,酆七現在隻記得自己将人帶了進來,既沒來得及當着人的面施展馭鬼術,更沒拿到那二百兩黃金的酬謝,如何能甘心讓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