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你在說什麼?」
“解公子,靈英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封靈與酆靈英的聲音同時響起,内容雖有少許的不同,意思卻大抵是一緻的。
都納罕于解玉态度的急轉直下。
酆靈英臉色微變。她與解玉都不是無知小兒,自然也不信什麼義氣緣分。酆靈英找上解玉是有所圖,解玉答應酆靈英亦是有所圖,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如今卻要因為解玉的一句話分崩離析,她如何能不震動。
封靈早隐匿了身形,酆靈英便隻能看到解玉立在樹下的背影,自然也無法根據前者的表情去猜測些什麼。
急急兩步上前,酆靈英勉強維持着冷靜停在解玉的眼前,狀似不解道:“解公子這話說的奇怪……可是在怪罪靈英帶公子來了如此危險的地方?若是,靈英在此向公子道個不是,還請公子不要怪罪!”
酆靈英顯然深暗說話之道,毫不猶豫地将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又把解玉高高地架了起來。如此,解玉若拿不出個能說服人的理由便不太好收場了。
隻是……
封靈在一旁冷眼看去,解道長那張好看的臉正繃得厲害,兩隻手攥緊成拳被遮蓋住衣袖之下,似乎已堅定了決心,并不像沖動之下做的草率決定。這就奇怪了,明明進山前還是正常的,隻是被幽魂草拖進去做了個夢,怎麼就改了主意了?
“從前是解某想的太淺,又被錢财糊了眼睛。今日見到酆家上下對祖宗先輩的看重,才驚覺自己此前的舉動是何等的不适宜。雖有酆姑娘相邀,解某卻也不能一直錯踏下去——”
封靈擰着眉将解玉禁了言,并不打算讓這家夥把嘴裡敷衍的客套話說完。她倒不在意解玉是不是真的生了退意,便是不想摻和進酆家的糟心事裡也無妨,隻是解玉絕不能在這當頭斷了與酆靈英的接口……封靈還指着她少家主的身份節省些氣力呢!
酆靈英卻隻以為是解玉改了主意,又從這突兀的停頓中察覺到了什麼。解玉或許也同她一樣,在由幽魂草構造的那場噩夢中看到了什麼,以至醒來後到現在也分不清真實與虛幻。可她不能在這當頭放走解玉,便是為了他身後的那位鬼大人也不行!
思及此,酆靈英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原本輕緩的語氣也變得尖銳起來,“……解公子,大家同為夢境所困,又或許都在其中看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靈英尚且願為了真實前行,公子卻要因為虛幻而後退了嗎!”
像是被戳中了心底的那點暗思,解玉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極度難看,眼神兇狠地盯向酆靈英,帶着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咄咄逼人,咬牙切齒道:“酆姑娘還真是好為人師啊!也不知道姑娘的夢裡都有些什麼……若不是說自己做了場噩夢,解某隻看姑娘如此精神的模樣,還以為是一場天大的美夢呢!”
話音剛落,還不等酆靈英做出反應,解玉倒先摸着脖頸愣住了。
他是知道自己被封靈禁了聲音的,隻是剛才被酆靈英兩句話激得生了氣,腦子裡想到什麼,嘴上便不管不顧地說了什麼,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一切正常。
下意識扭頭看向封靈,樹後的鬼師娘娘也正一副懊惱不已的模樣,顯然沒想到自己還會再鬧出這一茬。而酆靈英也立刻發現了解玉的動作,隐晦地投去半分注視,猜測出解玉看的是誰以後,女子的表情一下子輕松起來。
“……鬼大人,靈英求鬼大人相助!”
酆靈英直接越過解玉,停在男人方才看向的地方,姿态恭敬地俯身,全然不顧解玉又難看起來的臉色。
“酆姑娘,你這——”
「解道長,你還是想清楚了再開口罷。」
封靈突然出聲,毫不費力地将前者的話堵在了喉間。
「想想清楚……要麼你替我傳話,要麼我直接在她面前現身。隻是若我開口,勢必會與她結上因果,以後便是無休止的牽扯了。」
封靈的聲音又輕又淡,聽在解玉的耳裡卻與驚雷般無異。不敢置信地看向紅衣鬼師,男人的眼裡隐隐可見幾分委屈,似乎沒想到封靈這次會站在他的對面。
「鬼大王……」
解玉試圖掙紮。
「想好了麼?酆靈英還等着呢。」
封靈冷酷無情。
“……酆姑娘有什麼想問的,直接與我說便是,何必擾了鬼大、人的清靜?”
雖然知道酆靈英看不見,可解玉還是橫插了一腳,将自己整個人擋在了封靈的身前,爛着一張臉頗為不爽道。
此話既出,酆靈英便知主動權在自己這裡了。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女子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淺笑,“哎呀,還以為解公子要與靈英生分了呢,看來是靈英這廂誤會了……”
解玉堵着一口氣卻無法反駁,身邊的紅衣鬼又正目光灼灼地等着他的答複。左右是改變不了封靈的想法了,解玉最後也隻能狠狠别開眼,隻當是眼不見心不煩。
酆靈英心中大石落地,眉宇間的異色也消散了不少。隻是一想起自己在夢境中的所見之景,仍是有些驚悸不安。
“解公子,那便還按着咱們之前說的,先将這地方的土給掘了吧?”
酆靈英收斂好表情,又變回了一開始與解玉打交道時的和善模樣,鎮定得像是剛才咄咄逼人的女子不是自己一般。
解玉啧了一聲——這也是從封靈身上學來的。又見酆靈英轉身便往回走,再不樂意也隻能跟上去,空着兩隻手。
「……解道長,你們會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