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結束,無相大師來到太後面前,禀道:“施主,皇上和德妃都是福緣深厚之人,清氣缭繞,立身持正,惡鬼煞氣都近不得身,斷然沒有被惡鬼奪舍,還請施主安心。”
太後一陣失望,猶不死心:“皇上若是沒被惡鬼奪舍,何以做出那等異于往常的悖逆之舉呢?”
無相大師:“施主,方才做法時,貧僧發現皇宮上空缭繞着一股邪祟之氣,正是受了這股邪祟之氣幹擾,皇上才會神智昏聩,做出異于往常之舉。
“貧僧已将那股邪祟之氣給清除了,皇上神智已恢複清明,往後斷不會再行悖逆之事了。”
他說這話時,原本被雲層遮住的太陽露了出來,射出道道金光。
沐浴在陽光下,無相大師身上金紅色的袈裟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光,他整個人都顯得超然物外了,愈發有得道高僧的氣質,說出來的話仿佛是佛祖聖言,十分的有說服力。
太後不由得相信了,心下卻是頗為遺憾。
李淳這個賤人生的賤種,怎麼就沒被惡鬼給奪舍了呢?不然她就能光明正大地除掉他了。
“那德妃呢?她死而複生過,真正的她沒準已經魂歸地府,活過來的她是不知哪裡來的孤魂野鬼。”
姜念虞借着袖子的遮擋往嘴裡塞了一片橘子,嚼嚼嚼,心道,太後娘娘您猜得真準,我就是來自異世的孤魂野鬼呢。
不過無相大師已經被她拿捏住了,所以她絲毫不擔心他曝出她來。
小說裡也有這麼一遭,隻不過時間發生得要晚一些,而且是由太後發起的。
太後派到保和殿的探子發現了李淳的種種異常——李淳重生後和重生前的行為舉止判若兩人,太後腦洞大開,覺得李淳是被孤魂野鬼奪舍了,于是請來頗負盛名的無相大師來給李淳做法驅邪。
無相大師不愧是得道高僧,一眼就看出李淳的異常。
就在李淳的秘密即将暴露,她這個讀者看得懸起了心時,李淳利用前世獲得的信息差,平安渡過了此次危機。
李淳前世在李玄璋身邊當狗,得知了許多秘密,其中就包括無相大師有一個私生子——名滿京城、人稱觀音郎的裴少清。
無相大師雖然沒和裴少清相認,甚至跟這個兒子面都沒見過幾次,但他心裡是盼着裴少清好的。
他知道一旦這個秘密暴露出來,裴少清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所以他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原則,背棄自己的信仰,在佛祖面前弄虛作假,演了一出戲,給李淳洗刷了污名,還給他造勢,讓他光環加身(字面上的意思),令衆人相信李淳是受佛祖眷顧的真龍天子。
最後太後這個小反派的計謀自然是沒有成功,李淳轉危為安,赢得了一波名聲。
而現在,因為姜念虞的攪和,事情的結果和小說裡的有了一些出入——
無相大師隻是給李淳正名了,卻沒給他制造出光環假象來。
李淳心中隐隐感覺這場法事的效果太過平淡了,不應該是這樣的,但應該達到怎樣的效果,他卻也不清楚。
好在他的惡名算是被洗刷了。
接下來就看無相大師怎麼将德妃釘死了。
“是啊大師,德妃死而複生之後,行為舉止和以往判若兩人,整天都吃個不停,仿佛餓死鬼投胎,朕也懷疑,她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奪舍了,此刻站在我們面前的并非真正的德妃。”
頂着太後和李淳雙雙期待的目光,無相大師道:“太後和皇上多慮了,人一旦經曆過生死,往往就會大徹大悟、性情大變,德妃之所以變得貪吃,也正是這個緣故。
“方才貧僧在閉目施法時,于黑暗中瞧見了一道功德金光,那道金光正是來自于德妃,有功德金光加身,德妃自然是福緣深厚,輕易不會喪命。”
太後是個信佛之人,對無相大師向來很是推崇,聽他這樣說,她看德妃的眼神頓時就變得不同了。
有功德金光護身的人,她可得多多親近才是呀。
“那看來是我誤會德妃了,來,丫頭,到我這兒來。”
太後朝德妃招手。
姜念虞趕緊咽下嘴裡的橘子,走下供台,來到太後面前。
太後摘下手腕上纏繞了好幾圈的檀香佛珠,塞給她,“這串佛珠是我戴了多年的,從不離身,今天把它給你。”
檀香佛珠散發出一股醇厚的香氣,經年聞之,有凝神靜氣之效,太後每當頭痛時,就會撚動佛珠,光滑圓潤的珠子從指尖一顆顆溜走,能讓她的心情快速平靜下來。
經過她多年的佩戴,這串珠子已經被她盤得油潤有光澤,有玉一般的質感。
說真的,她還有些舍不得給出去呢。
不過有舍才能有得,她先前懷疑德妃的話肯定讓她心裡有疙瘩了,要是不當場化解掉,往後她可就借不着德妃的光了。
姜念虞對佛珠什麼的不感興趣,但太後既然要送給她,她幹嘛要拒絕?便收着了。
一場法事就這樣結束了,李淳深深看了無相大師一眼,“大師,好走,不送。”
一轉身,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好一個無相,什麼得道高僧,不過是個油滑的俗人罷了,敢跟他玩兒這一手,那就做好被他報複的準備吧。
兩日後的殿試,他定要叫裴少清身敗名裂!
可惜,李淳的打算落空了。
因為第二天他就得到消息,無相大師圓寂了。
李淳一腳踹在了柱子上,怒火沒發出去,反倒吃了一痛,他愈發不快了。
無相如今都已經死了,他暴露出裴少清的身世又有什麼用?根本報複不了他。
李淳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索性去了偏殿,拿起一把劍對着木頭人一通暴力劈砍,狠狠發洩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