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答:“昨晚有賊人闖了進來,先打暈了老爺,後又打暈了小的,小的也是片刻前才醒來。”
錢老爺四處看了看,“阿幻呢?難不成是被賊人擄了去?快去,把瑤娘給我叫來,我要問問她。”
侍衛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身後并未跟着瑤娘,他禀報道:“老爺,瑤娘子昨晚醉酒跌入湖中淹死了。”
錢老爺心口一沉,“死了?”
對瑤娘他倒沒有什麼感情,但好歹也認識了那麼多年,每回來都免不了要跟這個女人打情罵俏幾句,昨兒還風情萬種地朝他揮舞香帕,今兒人就沒了?
還有阿幻,人不明不白地不見了,也不知是被賊人擄走了,還是也遭了不測。
從攬月樓出來,錢老爺沒敢立刻回府,而是先去了一趟安置着外室的别院,将身上的脂粉酒氣通通洗去,直到身上無一絲異味,這才打道回府。
錢老爺在大門口下了馬。
府邸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寫着“甯遠侯府”四個燙金大字。
管家迎了出來,對錢老爺道:“世子,侯爺讓您回來後去書房一趟。”
原來,錢老爺正是甯遠侯府的世子韓岩,“錢老爺”不過是他在外行走時的化名。
他并非是甯遠侯的親兒子,而是從旁支過繼來的。
來到書房,韓岩定了定神,規規矩矩走了進去,向坐在上首的甯遠侯行禮:“父親。”
甯遠侯合上手裡的書,朝他看過來。
韓岩腿肚子哆嗦了一下,頭低得更深了,總覺得甯遠侯的目光像是能把他從裡到外看穿一樣。
然越是恐懼,他心中的恨意就越濃,每天都盼着這老東西去死。
隻要他一死,那這甯遠侯府就徹底屬于自己了,他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心裡轉着這種念頭,他面上卻是顯得愈發恭敬。
甯遠侯:“昨晚為何沒回府?”
韓岩:“回父親,馬上就是問天大典了,禮部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兒雖隻是一個小小的主事,卻也跟着勞心勞神,昨日下值早了些,便想着去喝幾杯酒松快一下,沒成想醉了過去,昏睡了一夜。”
說着跪了下來:“兒知道錯了,父親隻管教訓便是。”
甯遠侯:“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要是還被我教訓,還有什麼臉面?”
父子倆不鹹不淡地說了會兒話,甯遠侯擺了擺手,“罷了,你去吧。”
看着韓岩離去的背影,甯遠侯深深歎了口氣,若是他的阿駿還在,他又何必指望别人的兒子呢?
這個兒子過繼來也有十幾年了,但父子倆始終親近不起來。
也不知是他太嚴厲了,導緻韓岩不敢親近他,還是韓岩始終惦記着親生父母那邊。
回到自個院裡,韓岩第一時間去了書房,關上房門,拉着美貌的書童胡鬧了一通,将昨晚到現在積壓的火氣一股腦洩了出去。
而後将書童遣了出去,來到書桌邊,鋪開紙,在上面作起了畫。
書童雖貌美,卻不及阿幻萬一,昨晚他都要得手了,卻莫名其妙昏了過去,一覺醒來,瑤娘死了,阿幻不見了。
他隻好将阿幻的樣貌畫下來,聊以慰藉。
這幅畫,韓岩畫了足足五天。
畫成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着迷地撫了撫畫中人的臉。
晚上幹脆抱着畫歇在了書房。
誰知半夜書房起火了,韓岩抱着畫沖了出來。
甯遠侯得知消息趕了過來,“岩兒沒事吧?”
韓岩下意識拱手作揖:“父親,兒子沒事,勞您挂心了。”
這一拱手,懷裡抱着的畫就掉在了地上,畫軸滾動,畫卷自動展開了。
韓岩忙俯身去撿,卻被甯遠侯喝止了:“等等!”
他盯着畫上的人,身形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動不動。
“父親?您怎麼了?”
甯遠侯顫抖着手将畫撿了起來,“畫上之人是誰?你在哪裡見到的?”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韓岩,急切問。
韓岩見他神情不對,哪裡敢隐瞞?卻也不敢說全了,隻說自己是去攬月樓喝酒看表演時見到了阿幻,被他容貌所驚,故而畫了下來。
甯遠侯拿着畫回了住處,大步進了卧室,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夫人,阿駿的那幅畫像你收在哪裡了?”
侯夫人原本就睡得不大安穩,被他這一番動靜吵醒了,“你找阿駿的畫像做什麼?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忘了,你又要找出來招我的眼淚是不是?”
說是這麼說,到底還是下了床,将畫像從箱子底下找了出來。
甯遠侯将兩幅畫攤開,一起擺在炕上,“夫人,你看,這畫上的少年,眉眼間是不是和阿駿特别像?”
侯夫人一看,便驚得捂住了嘴,眼眶也跟着模糊了,“豈止是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這少年是誰?多大年紀?你說他會不會是——”
那個猜測她沒有說出口,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甯遠侯:“這少年叫阿幻,是攬月樓的幻術師,我這就去攬月樓打聽一下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