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将手重重落在裴祭酒肩膀上,“姜赦罪惡滔天,這件事即便你不去做,也有的是人去做,裴祭酒,你可要想好了。”
裴祭酒心中的天平,霎時傾向了裴家和兒子這邊。
他艱難開口:“皇上,微臣回頭便寫折子,參姜相一本。”
李淳勾唇一笑,“不急,姜赦在朝中一手遮天,光是參他,可參不倒,朕有一法,可将姜赦一黨一網打盡。”
裴祭酒心驚肉跳,“不知是什麼法子?”
李淳:“朕聽說,裴祭酒擅長模仿他人字迹?”
裴祭酒:“是。”
這件事他從未與旁人言,連家人都不知道,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李淳:“朕要你模仿姜赦的筆迹,書信一封,至于信的内容,朕已經提前拟好了,裴祭酒照着抄便是。”
他從禦案下的暗格中拿出了一封信,遞了過去。
裴祭酒接過來一看,大驚失色,皇帝竟要誣陷姜相通敵賣國?!
這封信,分明是以姜相的口吻寫就,寫給北周皇帝的,說是有意與他締結盟約,為表誠意,信中還附上了北境的邊防圖!
“皇上,萬萬不可啊!”
李淳:“裴祭酒慌什麼,這封信又不會真的寄出去,況且,上面的邊防圖是假的。”
裴祭酒是個文官,主管教育這一塊兒,對軍事布防這些并不了解,聽皇帝這麼說,便不由得放下了心來。
皇上是大齊之主,再怎麼樣,也不會拿自家的江山社稷胡來吧?
基于這一認知,裴祭酒懷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仿照着姜相的筆迹,将那封信抄寫了一遍。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淳不是個正常的皇帝,前世遭受的種種,讓他早就心理扭曲了,重生而來,他已經成了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如果能夠徹底扳倒姜赦和他的黨羽,那麼犧牲邊境的幾座城池,一些将士百姓,又算得了什麼?
幾天後的朝會上,北境送來了八百裡加急信件。
李淳看完信後,當場暴怒拍桌,“北周該死!朕遲早有一日要率領鐵騎踏平北周王庭!”
衆臣皆驚。
李淳将信遞給墨春:“諸公也看看。”
那封信被傳遞了下去,依次落到了裴太傅、姜相、楊尚書等人手裡。
這封信,是鎮北大元帥楊策的請罪折子。
緣何請罪?
三天前,北周率領兩萬鐵騎突襲而至,連下三城,進城後大肆劫掠屠殺,無數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事後北周鐵騎揚長而去,留下滿城的屍首和遍地狼藉。
作為鎮守北境的主将,楊策自陳自己有着不可退卸的責任,請皇帝降罪。
看完信後,衆位大臣反應各異,但好歹還繃得住,唯有兩個人反應比較大。
一個是與鎮北大元帥相交甚笃的甯遠侯,“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楊帥鎮守北境多年,将北境防守得如鐵桶一塊,這次怎麼會——”
話未說完,身後傳來一聲驚呼:“裴大人!”
轉頭一看,裴祭酒竟然癱軟了下去,手裡的信紙飄落在了地上。
旁邊的人連忙去扶裴祭酒,然而他的身體仿佛一瞬間垮了般,變得沉重無比,半晌都扶不起來。
裴祭酒癱坐在地上,目光越過前面的一衆大臣,不可置信地看向禦階之上的皇帝。
對上的,卻不是皇帝心虛愧疚的眼神,而是冷酷無情的注視,那注視中,還暗含着警告。
裴祭酒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窖。
皇帝騙了他!那封信上所寫的都是真的!皇帝還以姜相的名義将其送了出去,送到了北周皇帝手裡!
皇上啊,你怎能這麼做!
你瘋了不成?!
身為一國之君,竟視将士百姓為草芥,拿來陷害國之重臣!
你上對不起天,中對不起列祖列宗,下對不起黎民百姓!你是大齊的罪人!你不配為君!
然而他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為了維護裴家的聲譽,為了兒子的前途,他親手謄抄了那封信!
他自己也是千古罪人!
“噗!”裴祭酒猛地噴出了一口血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邊境的戰亂,前朝的紛争,距離後宮都太遙遠,姜念虞對此一無所知,這會兒她正坐在院子裡的花架下,品嘗着膳房新鮮出爐的蛋糕。
“唔,好吃!春櫻,你成功了!”姜念虞朝春櫻豎起了大拇指。
這款水果奶油小蛋糕,正是出自春櫻之手,聞言她欣喜不已,“娘娘喜歡就好。”
姜念虞:“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要是以後每天都能吃到一個小蛋糕,我不敢想象自己會有多麼開心幸福。”
春櫻有些為難,她是很願意每天都做蛋糕給娘娘吃的,可每天吃不太好吧?
可她根本不知道怎麼拒絕娘娘,隻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夏桃。
夏桃微微一笑,笑裡藏刀:“娘娘,您吃吧,最好帶着小主子一塊兒吃,到時候小主子光吃蛋糕就能吃飽了,也不用吃飯了,多好啊。”
姜念虞:“……”夏桃是懂陰陽怪氣的。
“好啦,我就是說說而已,怎麼可能真的每天都吃蛋糕呢。”
夏桃:“那就好,甜食吃多了容易爛牙,肚子裡還會長蟲,可吓人了,娘娘就是不為着自己,也要為小主子多想想,不然以後小主子頂着一嘴爛牙出去,多丢人啊。”
姜念虞:“知道了,我會努力克制自己的。”
一轉頭,桌上的小蛋糕憑空消失了,隻剩下一個光可鑒人的盤子!
姜念虞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幹的,“姜小紅!你給我出來!”
花藤間,一隻粉色的小胖鳥鑽出來,腦袋上頂着一朵淩霄花,一雙玄金色的大眼睛圓溜溜水汪汪地望着她,一臉的無辜。
仿佛偷吃了大半個蛋糕的不是它一樣!
姜念虞一個猛子竄起來,朝它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