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像是鋒利的刀,将他割得措手不及,祁歲之下意識喚他:“大小姐……”
燕從玉卻冷冷道:“别吵我,我困了。”
系統以為她生氣了,有些擔憂:【宿主,你還好吧?】
誰知,燕從玉卻發出一聲清脆的嗤笑。
“呵,我看他就是賤得慌,好端端給我使性子,看來,非要我不給他好臉色,他才高興。”
祁歲之踟蹰着,最終沒有出聲,隻是默默盯了一會少女的背影,又垂下眼睫,望着自己的手心。
她竟如此在意這個标記麼?
燕從玉本來是在假寐,可四周都安靜下來,不知不覺之間,她竟然感覺到一絲困意,慢慢睡了過去。
祁歲之看着她東倒西歪的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輕靠了過去,将自己的肩膀遞到她下颌處。
燕從玉下意識“唔”了一聲,祁歲之身子下意識緊繃,好在,燕從玉并沒有醒來,反而從善如流地靠着他睡了過去。
她似是不太舒服,眉尖蹙起,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
“真硬。”
卻到底沒有推開他。
直到她呼吸清淺,祁歲之這才敢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唇瓣處逡巡。
此刻的大小姐,漂亮、脆弱、柔軟。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她的唇像是被揉皺的玫瑰花瓣,森冷豔麗。
祁歲之慌忙移開了目光,轉而凝視着腳下浮動的雲霧。
燕從玉這一路睡得沉,搖光疾馳,不知過了多久,碧藍的天空變得灰蒙蒙的,空氣也變得潮濕,帶着一種粘膩的腥味,撲面而來,令人呼吸也變得堵塞。
燕從玉痛苦地蹙了蹙眉,在她幽幽轉醒之前,祁歲之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身體移開。
燕從玉有些茫然環顧四周,隻見天色一瞬間暗了下來,仿佛黃昏時刻,她問:“到哪了?”
搖光慢慢降落,提醒道:“前面就是妖界入口,無妄都城,穿過無妄都城,未免招搖,最好不要禦劍。”
待落在地上,搖光化作一道流光,繞在燕從玉手腕處,變成一節微微垂着的黑紗。
燕從玉疑惑地晃了晃手中的黑紗,不太确定:“搖光,無妄都城危險嗎?”
搖光聲音清冷:“無妄都城一到夜深,便會化作鬼城,将人困于幻境中,脫離不得,不過大小姐隻要不多加逗留,在子時之前離開便能夠安然無恙。”
燕從玉“哦”了一聲,看也沒看祁歲之一眼,擡腳便朝着無妄都城的方向而去。
祁歲之默默跟着她身後,長靴踏過腳下的荒草,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燕從玉不說話,祁歲之也一言不發,他凝視着前方的少女,隻見她腕骨處的黑紗,蝴蝶翅膀般揚了揚。
都城門口,許多妖族進進出出,門口也沒有守衛,好幾個身材魁梧的妖怪對身邊弱小的妖怪推推搡搡,大叫讓路。
弱小的妖怪慌忙躲開,還是免不了被推得人仰馬翻,起身之後,卻也敢怒不敢言,隻能自認倒黴。
如今妖族群龍無首,秩序也混亂,妖族本就逞兇好鬥,每天都有不少恃強淩弱的事件上演。
也許是搖光的存在,燕從玉和祁歲之倒是很順利通過了城門,沒有被人找茬。
無妄都城雖然是妖界入口,但是燕從玉邁進去的時候,卻感覺這裡好像一個普通的凡間。
門口是熱鬧的集市,許多奇形怪狀的妖怪正學着凡人擺攤,時不時還傳來讨價還價的聲音。
燕從玉好奇的目光一直在四處打量,她心知自己和祁歲之的容貌,在這群千奇百怪的醜東西中,美得着實有點太鶴立雞群。
她來到一個小攤前買了兩頂帷帽,又一言不發地将其中一頂帷帽丢給了祁歲之。
“多謝大小姐。”
燕從玉卻理也不理他。
祁歲之一邊戴,一邊留意着她,隻見她塗着粉色蔻丹的手指靈活地在脖頸處打了一個蝴蝶結。
剛系好帷帽,系統忽然提醒:【宿主小心!好像不大對勁。】
天色似乎變得更暗了,道路盡頭忽然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像是誰家在辦喜事。
燕從玉循聲望去,隻見一隊戴着面具的人朝着街道的方向而來,他們身後還有轎夫擡着無數鮮紅的花轎。
身邊擺攤的妖怪們驚慌地要把攤子收起來,哀嚎聊聊:“又來了!又來了!”
“城主三天兩頭就娶親,整個城容貌不錯的妙齡女子都快被捉完了!如今竟是連少年都不放過了!”
說着,那群戴着面具的人拿着繩索便将一些眉眼還算齊整的妖族束縛住,身後的轎夫不顧他們的掙紮,趁勢将捉來的人推進花轎,然後便趕緊擡着花轎離去。
燕從玉不想惹事,打算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祁歲之默默跟在她身後。
那群面具人眼神倒是雪亮,兩人的動作沒有逃過他們的眼睛,厲喝一聲:“站住!”
燕從玉心知糟糕,想解開手腕上纏繞的黑紗,誰知身體卻動不了一般,連嘴巴都動不了,她垂眼,隻見一根繩索将她和祁歲之兩個人緊緊束縛住。
千絲鎖!
燕從玉心裡一凜。
這次多半是在劫難逃了。
祁歲之聞到貼面而來的降真香氣息,眼神卻是一錯不錯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燕從玉。
風吹起她的帷帽,她一雙琉璃般的眼睛望着祁歲之的動作,微微蹙起了眉。
她納悶,祁歲之傻了?
見他愣愣的,燕從玉更加生氣了。
真是的,他怎麼這麼沒用!
祁歲之沒有錯過她眼中的不耐煩和鄙夷,眼睫下意識低垂,卻不知在思索着什麼。
便是這一眼,面具人望見少女千嬌百媚的容顔,頓時大喜:“哈哈哈!極品,極品啊!趕快将他們送到城主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