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下意識地擡起頭,更訝然地發現他們二人方才竟是繞了一大圈,又回了原地。
凜遲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你,走前面。”
魔将二丈摸不着頭腦地邁開步子:“尊上,我們這是要去哪?”
凜遲依舊沉默了許久,才道:“回魔王宮,孤的寝殿。”
“尊上累了,想回去休息罷?”魔将松了口氣,還好自家尊上沒有被色膽蒙頭、抛下戰事去看那勞什子夫人。
女人隻會影響我們魔修拔劍的速度,尊上這樣的才是真男人!
魔将心情松快了許多,心情一輕松,說話就開始不經過光溜溜的大腦:“哎呀您早說嘛,我直接帶您回去就好了。您在這繞來繞去,我還差點以為您是不認方向、迷路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凜遲:......
凜遲冷飕飕地甩了他一眼:“好笑麼?”
魔将粗粝豪放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低眉順眼地去領路了,心道自前日受傷後,尊上的脾性就越來越捉摸不定。
原先有幾個比較得尊上賞識的武将前去探望尊上,尊上卻好似不認識這幫人一般,直接将人轟了出去。
方才在戰場上,尊上倒是一如既往地勇猛,隻是大概是殺昏了頭,居然一路沖到了敵方陣營裡頭去,若非魔将們反應及時、對方修士又被尊上一身煞氣吓住,尊上可就要陷在一群仙門敵軍裡了。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着,終于回了魔王宮。
雖然魔将很納悶尊上為何不召來他的冥火鬼車,偏要徒行到魔王宮,但他還是很識時務地沒有多問。
繞過魔王宮中央的議事殿,緊跟在後的便是平日供魔尊休憩的閻羅殿。
上一任占據酆都的魔頭是個窮奢極欲的大魔,命令手下魔族将閻羅殿大加修繕,風格很符合魔族的喜好,到處鬼氣森森、陰暗冰冷。
魔将告退之後,凜遲在原地站了一會,才緩步邁入殿中。
他确實是不認得魔宮内的路了。
受傷之後神識動蕩,連往日曾經走過千萬遍的道路景色都變得無比陌生,為數不多能憑借本能做出的,便是戰場上的殺戮。
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揮劍刺入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有一道無形的絲線牽引着他,熱血豪潑落在臉頰的溫度也無比熟悉親切。
有幾刻,他甚至生出了丢掉手裡的劍柄,直接撲上去、用牙齒撕咬開獵物喉嚨的蓬勃欲望。
似乎他平日裡便是很沉默,因此周圍衆人并未發覺他的不對。
凜遲一路走,一路随意解開自己身上染血的大氅和戰甲,鎏金甲胄重重墜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殿内空空蕩蕩,他隻着一條黑綢長褲,赤着腳踏入了殿中央的冷泉。
自他傷後第一次睜眼,靈府内便始終在灼灼跳痛,為他診治的魔醫說這是神識受損的後遺症。
因為剖出了一半神識做百花殿的護仙罩,他的靈府本就比别人更不穩定,加之又受了重傷,一時半刻無法痊愈。
他斜斜靠在池壁邊,冰冷的水面上漸漸蒸騰起白霧。
脖頸上被指甲拉出的傷口碰了寒水,現下開始絲絲地發起刺痛。
魔醫還說,若想要盡快回複,最好的方法便是撤了百花殿的護仙罩,收回神識。
凜遲嘗試過了,去見了那女人一面,除了白惹來一道傷疤之外,徒勞無功。
也許他該直接殺了那女人,護仙罩便能自行解開,倒省了許多力氣。
凜遲眯起眼睛,冷泉水面漸漸微波蕩漾。
……
“尊上,您歇下了麼?奴婢青兒,奉百花殿夫人的消息,給您送藥來了。”
凜遲的思緒被突然打斷,頃刻間殿中滿溢的殺氣又蕩然無存了。
“玄負雪……讓你來的?”
青兒恭恭敬敬地跪在殿外,按照玄負雪教她的話一闆一眼地認真道:“回尊上,是夫人派奴婢去魔醫那尋了上好的靈藥來獻給尊上。夫人說先前她一時情急,失手錯傷了尊上,冷靜下來後心裡十分過意不去,便讓奴婢來給尊上送藥,還望尊上不要同她介懷。”
這是來示弱求和?
凜遲眯起眼睛。
一會是裝病讓他去看望,一會是送藥道歉,不過半日沒見,這女人讨好人的花招倒是層出不窮。
下一個又是什麼?得寸進尺的就該直接爬床睡覺了!
他到要看看,這女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閻羅殿内安靜了一會,便傳來凜遲的冷笑:“藥,你就說孤收了。”
還沒等青兒喜上眉梢地道謝,又聽凜遲冷冷道:“然後被孤踩碎,扔去喂魔獸。”
青兒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