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欲魔還有這樣奇怪的癖好,把男人捏成女相,是為了來惡心他們?
思慮間,那女子已經跌跌撞撞地行到兩人面前,眼見她腳下一崴、立刻就要跌倒,玄負雪伸手想扶她一把,可女子的身體直直地穿過了她的掌心,仿佛虛幻透明的一縷煙霧。
玄負雪微怔,這才反應過來這次的幻境同上一次的不一樣,看來裡頭出現的人隻是幻影,不能觸碰。
隻不過,這是凜遲神識記憶所化的幻境,出現的這個幻影女子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似乎察覺到玄負雪狐疑的目光在自己與陌生女子之間轉來轉去,凜遲一臉無辜地沖她眨眼。
盯着他的臉看久了,玄負雪逐漸覺出一些不同:凜遲五官深刻,一雙鳳眼内勾外揚,自帶三分睥睨氣勢,而摔倒在地的陌生女子眼裡卻沒這樣的陰鸷,是一雙英氣十足的銳眼。
此外,女子五官清麗,可仔細一瞧便能看見眼角眉梢的細紋,顯然年齡也比凜遲大上不少。
那幻影女子摔倒在地後,顧不得身上被擦破的刮傷,又扶着膝蓋想要站起來。
在她吃力的動作間,露出臂彎裡挂着的一個大包袱,裡頭赫然是個雙眼緊閉的男嬰。
那嬰孩躺在襁褓中,似乎睡得正香,微微嘟起的粉色嘴角還挂着一點口涎。
白衣女子也看見了他無憂無慮的睡容,飽經風霜的臉上洩出了一點難得的溫情,輕輕颠了颠襁褓,把額頭貼上嬰孩的臉蛋,低聲喃喃:“阿遲乖,娘親陪着你呢......”
這男嬰的名字也是遲?
發音相同,隻是不知是否同字。
“诶。”她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子,“當初凜家師祖給你取名的時候,說過為什麼選‘遲’字麼?”
話問完了,卻沒有等到人回答。
凜遲看起來呆呆的,兩眼直勾勾盯着那白袍女子,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什麼。
玄負雪幹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喚回他的神智。
“我好像見過她。”凜遲皺着眉,“她是我的......娘親?”
玄負雪已經習慣他的語出驚人了。
其實見到這女子同凜遲相似相貌的第一眼,她心中就有隐約預感,這人定然同凜遲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看來這欲魔倒是陰差陽錯辦了件好事,把凜遲隐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都翻出來重演一遍。凜遲自幼與雙親分離,如今能借機找回親人蹤迹,倒也不失為塞翁失馬因禍得福。
那白衣女子抱着小凜遲貼了一會,重新汲取了勇氣,再次站起,可這一次,她背後傳來了一陣鐵騎踏馬之聲。
是鋪天蓋地的一群魔物,玄負雪從前隻在史書上聽聞過魔潮的恐怖,如今第一次親眼所見。
塵浪滾滾,煞氣沖天,遮蔽日月,黑壓壓的魔形、魔獸如滔天巨浪一波接着一波湧來,連綿直至遠山盡頭,無窮無盡。
饒是知道這些隻是幻影,玄負雪的後脊背也一股股地發涼。
魔潮前為首的魔将身騎高頭大馬,那馬半具身體都成了白骨,露出裡面腐朽流膿的内髒,屍身馬頭噴出惡臭的瘴氣,馬蹄止不住地在地上刨坑。
馬鞍上是個極高的男人,半張臉罩在青銅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隻剩個骷髅架子,偏偏眼眶裡還有一隻活生生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轉動。
那隻猩紅的眼珠最終停下來,盯着雪地中懷抱嬰兒的女子。
“慕星遙,趁早把你兒子交出來,孤還會放你一命。”
被稱作慕星遙的女人冷冷地勾唇,此時她這幅森然的表情,倒是與凜遲更有幾分相像:“鬼千玦,沒了麒麟子血脈溫養,被魔氣反噬的滋味可還好受?”
那骷髅男竟是上任魔尊鬼千玦?!
仙魔大戰時,鬼千玦被仙門合力圍攻,最終暴斃于在沉日台下。據說當時一戰慘烈,各家仙門犧牲無數弟子,才最終換回人間太平,将魔族驅逐至北境無人雪原。
至于麒麟子血脈,也在那一戰中死絕。
玄負雪撓着下巴,心想似乎聽說過,凜天極有個心愛的小徒弟便是麒麟子血脈,也是死于鬼千玦手中,死狀慘烈——難不成便是眼前的慕星遙?
不怪她如此大膽猜測,實在是麒麟子血脈過于稀少罕見,從前往後500年,能為世人所知的麒麟子屈指可數。
帶了三分揣測,慕星遙原先被血迹和污痕掩蓋的白底金紋袍也越發眼熟起來,正是白鹭洲凜家的家服。
在女子當中,慕星遙的個子也算偏高,身形闆正,風拂過白金家服,更顯得英姿飒爽,頗有一股巾帼英雄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