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傾發現,朗山這幾日似乎沒有像往常那樣黏人了。
這小狗似一直繞在聖殿外,氣息揮之不去,但卻好生糾結,連邁步進來的動作都踟蹰不前。
“朗山,上來。”池傾打開窗子朝下望去,看着小狗焦慮地甩出殘影的尾巴,心下有些奇怪。
朗山擡頭,黑溜溜的狗眼亮了亮,呲溜一下嗖嗖蹿上了三樓。
池傾正在三樓和莺兒靠着窗閑聊,枝枝蔓蔓的迎春花明媚活潑,仿佛給兩人的臉上都鍍了層淺金的光。
莺兒這幾日在花别塔受到了很好的照顧,如今氣色已經恢複了紅潤,隻是從小養成的性格,使她依舊生怯膽小。在得知了池傾的身份後,更是連講話都有些磕巴。
這廂莺兒看到朗山來了,緊張的情緒才緩和一些。
朗山雖然隻是隻普通的小狗,但真身長得着實軟糯可愛。何況他為了讨池傾開心,特地擺出了她最喜歡的姿勢——眼睛圓圓,頭一歪,毛茸茸的三角耳朵軟趴趴的,伸着舌頭,軟乎到不可思議。
或許是因為三樓花香太濃重,莺兒年齡又小,朗山沒有分辨出她的氣息,還以為隻有池傾一個人。
這下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同時轉過頭看他,小狗不免有些尴尬,收回舌頭讪讪,看着更讓人心軟了。
莺兒手癢癢,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小小的笑來,梨渦淺淺,眉眼彎彎。
池傾觀察她的神情,柔聲道:“你想摸摸它嗎?”
莺兒剛想點頭,忽地聽見朗山嗚嗚叫了兩聲,似有些抗|議的意思,便立刻失落地搖了搖頭。
池傾笑着觑了朗山一眼,也不勉強,隻半蹲下身對莺兒道:“總之,我跟你說的那些,你要再好好想想。你年紀還小,隻見過拂綠欄這一方天地,朱翠告訴你的那些并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你不必自困于咫尺……得更相信自己一點呢。”
莺兒眸底有些困惑,雙手交握着,片刻後卻依舊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聲道:“謝謝聖主。”
池傾溫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語氣有些慨然:“莺兒,我期待着你長大,期待看到你更強大的樣子。”
莺兒一怔,不知所措地,雙眼忽然蒙上層水霧。
朗山又歪了歪頭,應聲附和地“汪汪”,惹得莺兒詫異一瞥,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待莺兒離開了聖殿,朗山這才便回少年人身,他慣常湊到池傾身邊想要抱抱她的腰,卻在下一瞬被池傾輕輕推了下。
朗山的眼睛當即就紅了:“主人……”
池傾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順手的動作是怎麼做出來的,一時有些怔愣,片刻後才擡手摸了摸少年的短發。
朗山心下卻同明鏡似的,哭得快哽咽了:“主人又有了新男寵,又不要我了!”
池傾立刻道:“胡說呢,從前有其他男寵,不也寵着你的嗎?”
哪裡來的“又”……
朗山聞言更加委屈了:“所以主人就是對謝衡玉另眼相待!别的也就算了,您這樣掏心掏肺對一個陽痿男,真的不值得啊!!”
池傾倒吸一口冷氣,感覺視線都恍惚了一瞬:“胡言亂語。”
朗山道:“就是啊!他肯定有隐疾!”
池傾道:“沒有。”
朗山變回真身用力嗅了嗅,片刻後擡起頭,一臉控訴地嗚嗚:“您怎麼知道?”
池傾覺得頭疼,輕輕踢了踢他:“滾開。”
小狗嗷了一嗓子,直接叫起來:“您都沒臨幸他,他肯定是不行!主人您眼光怎麼……啊啊啊啊啊嗚嗚嗚……”
池傾一把撈起小狗從窗戶丢了出去,皺着眉狠狠關上了窗子。
這都是哪裡來的流言蜚語?!
隻是心裡,終究有些不爽。
朗山的鼻子沒有出錯,這些天謝衡玉雖然搬來了聖殿,但早出晚歸,一日足足有八個時辰要待在醫林,研究專供妖族使用的機甲術。
要不是謝衡玉每晚回來,依舊會溫柔主動地與她親吻擁抱說晚安,池傾簡直會以為他在故意躲着自己。
這樣的日子不能繼續下去了!
池傾握了握拳,細細算了下時間——距離上次爍炎跟她提起“前往修仙界”之事,又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說不定……她在妖界待不了太久了。
如果在妖界的日子就這樣和謝衡玉蹉跎了,豈不是有些浪費。
池傾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立刻往醫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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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别塔醫林的棵棵樟樹,如果已經變成了特制機甲的“衣架子”。
池傾腳步輕盈地踏入林中,正見謝衡玉身着簡單的白袍,其廣袖不便行事,便随手用醫士常用的嫩灰色襻膊束縛起來,稍緊地锢着男人寬闊的肩背,是平日少見的随意性感。
“謝公子……”池傾心中一動,在丹繪給她仔細捏出的僞裝中挑了一張換上,輕盈盈地走到他身邊俯下身來。
謝衡玉擡眸,隻見一個紮着側麻花辮,容貌清秀的女孩正眨巴着眼睛,含情脈脈地望着他。
謝衡玉放下手中正穿着線的機甲,禮貌地點了點頭:“女官有何事吩咐?”
池傾搖頭道:“我并非女官。”
謝衡玉道:“如此……姑娘今日為何前來?”
池傾道:“我是前來試修機甲術的藤妖,一早便聽聞公子大名,十分傾心,想贈公子一物,聊表心意。”
謝衡玉一頓,微微挑眉:“何物?”
池傾沒料到他竟然真的好奇,心中有些悶氣,朝謝衡玉攤開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