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傳說裡,同年出生的借骨‘容器’是最好卻最難求得的;退而求其次,十二年之後同一個屬相的‘容器’,也是不錯的。”
“你弟弟,十九歲。那根不屬于他的肋骨,正常來說,應該三十一歲了。”姜泠說得真誠,韓謙卻聽得遍體生寒。
“就是說現在韓琮的身體裡有一根肋骨不是他的?”之胖努力捋清姜泠話中的意思,“那根肋骨的主人在十二年前去世,去世的時候也是十九歲?”
“對。”
“是那個死人的家裡人幹的?他是誰?”韓謙雙拳緊握,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他似乎認定韓琮是遭人謀害,也就顧不得尊重死者了。
“是意外。”這個答案叫人意外,可從姜泠嘴裡說出來,又顯得可靠。
“意外?”韓謙的雙拳驟然松開,他不解,心裡有種突然失去目标的困惑。
“你們還記得昨天老闆說了什麼嗎?”姜泠的語氣像是幼師一樣溫和。
“十二年前,大地震。”淩岓自然而然地接上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個,隻是脫口而出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相同的意外在時隔十二年後重演了?”洪鐘也覺得自己開竅了,隻是不知道如何表達。
“你們在說什麼?”之胖和老鄭聽得雲裡霧裡,隻覺自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隻好又向姜泠求助。
“十二年前,一個和韓琮同一天生日的十九歲男孩在這裡喪命。喪命的原因或許是泥石流,也或許是地震造成的山體開合,但地點一樣,都是在湔山;原因也差不多,都是因為天災。”不等姜泠開口,淩岓先向兩人解釋道。
“他死時有一根肋骨應該是斷了的。”姜泠接着淩岓的話道,“他來到湔山應該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成為死後也無法釋懷的遺憾,所以他被吸引到了這裡,骨洞。”
“韓家少爺是遇到了泥石流,在找人的時候從坡上滑了下來,也摔斷了一根肋骨。”洪鐘若有所思,“這不就對上了!”
“不止。”姜泠補充,“不僅摔斷了肋骨,他在摔下來的時候,還被‘異物’紮進了身體,傷口也在肋骨處。”
“什麼異物?”衆人異口同聲問。
“醫生也沒告訴韓先生是什麼。但我猜,所謂的異物應該是十二年前那個孩子的肋骨。”姜泠在腦海裡拼出了那天的畫面,“地震之後,山移水動,失蹤者深埋地下,曆經十二年的暴雨沖刷才得以重見天日。”
“鍋黑有客來,褲爛遇老同——巧得不能再巧了!”老鄭長大嘴表示震驚。
“同樣的生日,同一個地點,同樣的天災,同樣地摔斷肋骨…”之胖摸了摸自己的肋骨,難以置信,“我下輩子都遇不到這麼見鬼的巧合!”
“他的血喚醒了十二年前的亡骨。”姜泠手裡的骨殖仍舊散發着熒熒的光,“他還碰了十二年前那位亡者的遺物。”
“遺物?”洪鐘反應過來,趕忙問道,“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東西!”
“是。遺物承載着逝者遺願,隻會加深生與死的聯系。”回答的人說得很快,聽者面面相觑。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韓謙面上不顯情緒,語氣裡卻能聽得出焦急,“把這根骨頭帶回去,找個醫生安回去嗎?”
“遺物造成的中毒正在解決。不出意外的話,等我們回去,你弟弟身體裡的毒應該被去除得差不多了。”——留給程秀的藥和韓琮吞下的蛇形物件都是祛毒的手段。
“那我們找東西是為什麼?”之胖拍了拍腦袋,隻覺得裡頭又是一團漿糊,一時間理不清楚。
“嗨呀,人那意思是中毒不是什麼大事兒,解毒隻是治标不治本。”洪鐘向之胖解釋道,對自己的理解能力十分得意。
“找東西是為了讓他把借的骨還給韓琮。”淩岓自始至終都聽得很明白,“找到遺物之後,怎麼做?”
“消解遺憾。”姜泠松開了手上的那根骨頭,骨頭浮在半空中,似乎是有意在為一行人指路,“等到它變回正常顔色的時候,遺願就實現了。”
“那這些東西怎麼辦?”老鄭掃了一眼其他的白骨,從兜裡掏出一個打火機,“留它們在這兒也是害人,不如一把火燒了。”
“剛剛已經處理過了,它們雖然留有執念,但今後不會威脅到來往生人的性命。”姜泠按住老鄭拿着打火機的手,平靜如水的面色第一次起了波瀾,很快便恢複如常。
骨洞的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綠色熒光,和韓琮斷骨上的光如出一轍。光點延伸向洞外,衆人的腳步循着光點的指示向前。
“為了一例偶然的勉強成功對活人群起而攻之的情況少見,讓他查查最近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姜泠走在最後,刻意和衆人拉開了一段距離,低聲對盤在左手細腕上的一根不粗不細的“手鍊”說道。
骨洞外面的光景和淩岓他們來時的樣子完全不同,俨然是隔絕現實的一方天地——形狀各異的碎石以各種姿态分布在泥土中,放眼望去,不見半棵草木,荒涼得如同了無人煙的戈壁。
“這裝備還挺多。”之胖半蹲着,用手裡的工兵鏟從泥土和碎石中挖出一頂變形的頭盔。
“豁——”老鄭也鏟起一堆泥來,裡面依稀可見一隻破舊的解放鞋。
與其說是不标準的灘塗,不如說眼前的泥地是一個“遺物池”。
“大海撈針還是沙裡淘金啊。”見淩岓、韓謙甚至姜泠都默不作聲加入了“鏟泥”的行列,洪鐘也唉聲歎氣跟進了泥地。
銀白色的小蛇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姜泠的耳廓,它“嘶嘶”吐着信子,姜泠手下的動作也随之一頓——
“快向後退,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