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淩岓翻過兩塊石頭仔細端詳,半天沒看出端倪,又把它們換了個方向拼在一起,這才恍然大悟,“好像是朵蓮花,但不太像,花瓣太細了。而且要合起來才能看出是花。”
“你們這些人裡有沒有真正的本村人?”姜泠得到了回答,轉身問村長。
“我們都是。”對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眼前的女孩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純粹的村裡人。”姜泠試圖字斟句酌,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問,“就是父母祖上都是村裡人,從沒有和外鄉人通婚的六溪村後代。”
“近親結婚?”這下村長犯了難,“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有近親結婚的。”
“再想想。這個人對我們很重要。”姜泠也不着急,給足了對方思考的時間。
“你要這麼一說,好像确實是有一個。”村長猛拍自己半白的腦袋,“你等着我去叫他!”
“你怎麼知道東西藏在哪兒?”趁着村長去找人的機會,淩岓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玉玦可以用來找東西,這我剛剛提到過。”姜泠并不隐瞞,把提問者想知道的和盤托出。
“它的溫度越高,發出來的光就越亮,離我們要找的東西就越近。”
“如果第三隻龍眼确有其事,那麼埋東西的人一定會選擇埋在陰時陰地。”
“太陽為陽,月亮屬陰,加上七月十五鬼門開,這就是陰時。”
“而山陽水陰,剛好河從山和樹林的正中間穿過,是最标準的‘頭尾無憂’地形。那麼七月十五當天,月亮照向水裡的地方就是陰地。”
“等等,打斷一下。‘頭尾無憂’是什麼地形?”關揚問。
“你可以把這裡想象成一張床。”第一次有人問這個問題,為了方便理解,姜泠打了個比喻。
“我們之前穿過的樹林,裡面每棵樹都不高。如果你是一個以此為榻的巨人,那麼樹林的高度剛好可以成為你的枕頭,這就是‘林為枕’。”
“古代有一種架子床,正面側面都有圍子。這裡地形開闊,側面無遮擋,那麼唯一的圍子就是前面那座山。而山的形狀剛好又是一高兩低,能順理成章地變成床尾的屏障。這就是‘山做尾’。”
“‘河成被’就更好理解了。夾在山林正中穿行的流水就像床上的被子,能遮住想要隐藏的東西。”
“前有密林,後有高山。換句話說,如果現在這裡發生戰争,剛才的林子和前面的山就能成為我們最天然的屏障。這就是頭尾無憂。”
“原來如此!那為什麼下河的時候,又要讓我們往月照偏西一點兒的地方去?”關揚在腦子裡飛快地存儲剛剛獲得的知識,打算回去以後借此寫一篇專題。
“因為今天是七月十六。按照地理知識,月亮每天自西向東移動十三度左右,據此往前推,昨天應該就在今天月光所照處往西大概十三度的位置。”
“牛啊!”這下别說關揚,就連旁聽的淩岓都忍不住附和着誇了一句。
“來了來了!”村長帶着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回來了。男人跛着腳,走動起來不太方便。
“他叫萬餘,家裡比較困難。”村長不知道該怎麼介紹,索性跳過了萬餘父母的信息,直接道,“他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那種人。”
除了有點破腳,男人看起來還有些憨憨的。如果換做關、淩二人中的某一人,可能早就刨根問底地追究“那種人”是“哪種人”了。
但萬餘不同,他聽完村長的話,隻是沖着三人嘿嘿一笑。
見他的樣子,村長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從小就這樣,沒什麼心眼兒。”
“怕疼嗎?”姜泠的語氣柔和了一點。
“阿餘,人家問你話呢!”村長拍了拍還在笑的萬餘。
“啊?問什麼?”男人後知後覺。
“問你怕不怕疼!”
“怕!”萬餘的回答斬釘截鐵。
“那就别看。”
姜泠原想着好好說一說能讓萬餘主動配合,聞此回答,幹脆選擇最快速便捷的方法——趁其不備來硬的。
萬餘的胳膊被眼前的姑娘抓了起來,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中指指尖已經被紮出了一個血洞。
“别哭,忍着點。”
攥着他手的人說話明明很好聽,語氣也不兇,可萬餘還是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兩塊石頭拼在一起成為一個标準的方形。萬餘的指尖血滴下去,石頭上的紋路立時變成了一根根血管——讓落于其上的血液再次流動起來。
等到血液流過每一道紋路後,石頭上各一半的花徹底合二為一。那兩條龍更是像活了一樣,緩緩向龍頭所對的方向移動。
等到兩條騰飛的龍不見了蹤影,石頭上雕着的那朵含苞欲放的花也開了。随之而來的是兩塊巨石一層一層地向外綻開,直到露出最裡面一隻被油紙包着的盒子。
“這是什麼能人做出來的東西,開了眼了真是!”
不止關揚,身邊的村長和幾個村民也從未見過這樣神奇的物件。
油紙裡包着一個金絲楠木制成的盒子,盒子的外表刻着三條形狀各異的龍。
蓋子上的龍長須飄逸,騰雲駕霧,一眼看過去極有古代神話中龍的威嚴;盒身上的龍長着一雙翅膀,盤旋着吐出舌頭,那樣子更像是某種蛇類;盒子底部的第三條龍則是有鱗無角,身下是一道道彎彎曲曲的波紋。
古怪的是,這三條龍都隻有一隻眼睛。
木盒外面保存得極好,摸上去沒有半點潮濕泡軟的感覺。打開盒蓋,裡面襯着厚厚的金黃色絲緞,絲緞正中間,嵌着一盞玲珑剔透的花形燈。
“這燈的樣子,和石頭上的花好像是一樣的。”淩岓說着,又看了看腳邊那塊層層剝開的石頭。
“回魂燈。”姜泠小心翼翼地将燈從木盒中取出來,仔仔細細摸了一遍,“真的是回魂燈。”
“什麼燈?”村長一臉費解。
“回魂燈,傳說中能起死回生,亦能克邪鎮惡的燈。”
“聽起來就很牛。”關揚看了半天,始終沒敢上手觸碰。
“是很厲害。”這次沒等其他人問,姜泠主動講起了燈的淵源。
“傳說,回魂燈取自三大陽脈每一脈中,最高的那座山頂峰處的寒玉,由長明火曆經七七四十九天煉化。再沉到兩大水脈的最低處,分别濯洗四十九天而成。”
“你其實沒說錯,它的确是蓮花。”拿着燈的人不忘肯定淩岓先前的猜測。
“之所以花瓣細,是因為它是赤蓮花。也就是佛教裡說的曼珠沙華,你們經常聽到的彼岸花。”
“确實如此。”淩岓點點頭,“那些小說、電視劇裡都講過,我記得好像是說彼岸花生長在黃泉邊上?”
“差不多。曼珠沙華生長在陰陽交界,所以能通陰陽,是傳說裡的神界天花。”
“說那麼多,咱也不知道咋讓它亮啊。”一個圍觀的村民說,
“也是,你别看盒子保存得這麼好,誰知道燈還能不能用。”另一個村民表示附和。
“誰有打火機?點着試試不就知道了!”關揚一摸口袋——唯一的打火機在安檢前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用不着打火機。”熟悉的聲音傳來,“交給我,我知道怎麼讓它亮。”
是賀一川。她不知道從哪裡摸過來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原本跟在幾個人身後的許多村民現在正躺在賀一川和她的“同伴”腳下,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就這樣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