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有人受傷了!”女孩把背簍放在門前,領着衆人進了屋。
“這幾位是?”
女孩嘴裡的“阿姐”從廚房裡出來,手上還沾着面粉。看見淩岓和曾宇扶着的人,趕緊過來幫忙讓他平躺在沙發上。
“這是怎麼了?”
阿姐中等個子,有一張鵝蛋臉,說起話時,兩隻圓圓的杏眼看過來,叫人格外覺得親近。
“他們掉到湖裡頭去了。”不等當事人開口,紮着麻花辮的小姑娘就替他們回答了。
“那就是嗆水了,或者是着涼了。”阿姐回房提着一個藥箱出來,“我看看。”
“你阿姐是醫生?”見眼前的女人認真拿着聽診器的樣子,淩岓忍不住問了一句。
“對!我阿姐是我們這裡唯一的安吉拉!”小姑娘仰起頭,滿臉都是自豪。
“安吉拉就是醫生的意思嗎?”曾宇也好學起來。
“對。”女人把挂在脖子上的聽診器摘下來,“安吉拉在藏語裡就是醫生的意思。你們的朋友肺部可能有點積水,得把他送到衛生院去。”
“衛生院離這裡遠嗎?”姜泠找了些現成的工具給師弟做了個簡易固定,想到他身上的傷,不免擔心。
“有點遠,還得去鎮上。”阿姐看了看,又問,“他腰怎麼了?”
“尾椎骨骨折。”
“明白了。”阿姐點點頭,拉開門出去了。
“這怎麼?不管病人啦?”曾宇也擔心,看見醫生出門去,更是着急。
“我阿姐肯定是去找人幫忙啦,你急什麼!”小姑娘白了曾宇一眼,還不忘給站着的三人各倒了一杯熱水。
“原來是這樣啊。”曾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個子高,人又壯實,和小姑娘一對比,像一隻棕熊。
“把你們的朋友帶出來吧。”
大約一刻鐘之後,阿姐從門口探出半個腦袋看向屋内,“達吉大哥剛好要去趟鎮上,我們坐他的車走。”
一隻大牛,一張長木闆,再加上兩個半人高的大輪子——這就是達吉的車。看見昏睡着的年輕人,這個淳樸的藏民跟女人說了些什麼。
“他說什麼?”曾宇聽不懂藏語,急得跳腳。
“達吉大哥說,你們的朋友看起來很嚴重,坐他的車走怕會耽誤時候。”
“可是不坐車更耽誤時間!”
“你别着急,我跟他說了,現在其他人都不在,隻有坐他的車走才行。他也同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大約是沒坐過牛車的緣故,曾宇自上車之後,總是時刻緊張着躺在木闆上的人,生怕他被颠下車去。
“聽口音,你不像是這裡的人。”
達吉在前面趕車,淩岓在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聊。
“對,我不是這裡的人。”阿姐露出明媚的笑容,“我是碩士畢業之後,來這邊援藏的醫學生。”
“那個小女孩也是你帶來的嗎?”這個問題剛問出口,曾宇就想收回去。
“當然不是啦。”女人一聽,笑得更開心了,“她叫央拉,是土生土長的藏族孩子。她父母外出務工沒什麼人管,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的。我來了以後,村裡的同志就把她安排給我照顧了。”
“我就說嘛,你倆長得一點都不像。”
“哦對了,我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這忙活了半天,大家都還不認識。”說到這兒,曾宇才想起來這茬,“我叫曾宇,宇宙的宇。”
“淩岓,兩點水的淩,山字旁一個三兩斤的斤。”
“我叫沈徑霜,直徑的徑,冰霜的霜。你們好。”
“故園三徑吐幽叢,一夜玄霜墜碧空[1],這個名字真好聽。我叫姜泠,生姜的姜,三點水的泠。”
兩個姑娘的手握在一起時,沈徑霜忍不住多看了對方兩眼——這女孩看起來不怎麼愛說話,但她就是莫名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牛車終于哼哧哼哧停在了衛生院門口,鎮上比村子裡熱鬧得多,衛生院更是進進出出的人不斷。
“張老師,張老師!”沈徑霜拉住門口的一個白大褂,“我這裡有一個病人,他溺水了,肺部有積水,走急診吧。”
“嗯,行!”白大褂走上前掀開衛斯誠的眼皮看了看,“我叫他們拿個擔架過來。”
“哦對了,先前聽你那麼說,你也是醫生嗎?”沈徑霜看見傷者腰上的固定,想起自己沒問的問題了。
“會治一些骨頭上的毛病,皮毛而已。”
“那有機會一定要好好交流一下!”
擔架來了,沈徑霜跟着衛斯誠匆匆進了手術室,另外三人則是坐在外面等。
電子表的小時數又加了一位,手術室的門也跟着開了。
“沒事啦,讓他在衛生院呆兩天,挂兩天水就沒什麼事兒了。”說話的人摘下口罩,臉上浮現出疲憊,“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最近這段時間,你們的朋友估計不太能動彈了。”
“人沒事就行,動不了就動不了吧,好好休養最重要。”淩岓說完,和姜泠一同跟着衛斯誠去了病房。
曾宇看着幾人的背影,糾結了糾結,最後還是走進樓梯間,撥通了電話。
“姑姑,您跟達瑪說一聲,我們今天實在是去不了了。”
“主要是路上遇到雪崩了,我弟現在還在衛生院躺着呢。”
“嗯嗯沒事兒,您放心吧。就是達瑪那邊您得跟他們知會一聲。”
“芝則再看情況吧,我弟要是過兩天還不行,就我們去取東西,不耽誤,您放心。”
“行,這兩天有空的話我跟您視頻。”
電話挂斷,樓梯間的人歎了歎氣,回到了病房。
“姜姑娘呢?”
一進門,曾宇看見病房裡隻有淩岓一人,他正坐在病床旁的小木椅上,認真盯着輸液進度。
“說是和沈醫生回去弄點吃的送過來。”
村裡到鎮上的車不多,但鎮上回村裡的車可不少。兩個姑娘一出門,剛好趕上最近一趟回村的班車。
“诶,你看,是老鷹!”透過車窗,沈徑霜看見天上一隻展翅滑翔的鷹,當即興奮地拉住姜泠。
“你跟我描述描述吧,我看不見。”
此話一出,方才還激動着要看鷹的女孩沉默下來,遲疑着問,“你?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