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新月爬上牆頭。牆頭下荒草覆蓋的狗洞中,正有一個奮力往外鑽的人影。
“二小姐,萬一要是被老爺發現了可怎麼好啊!”春柳嘴上這麼說,手卻老老實實伸出來拉了一把洞裡的人。
“别怕,不會被發現的。”沈青素好不容易鑽出來,又把咳嗽壓下去,安撫着不安的春柳道,“要是被發現了,你就都推到我身上。”
兩個姑娘蹑手蹑腳地往城東走,跟在她們後面的後世人宛如鬼魅般悄無聲息。
淩岓本以為沈青素要去的還是白天的酒樓,七繞八繞到地方了才發現這是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小戶人家。
門前的銅環被扣響,還是兩長一短,看來約見的對象并沒有變。大門打開一道縫,剛夠兩個姑娘閃進去,姜泠二人跟進去,也隻能和春柳一樣止步于院中。
“我爹今天什麼都沒說,可是大姐成親的事情都已經快滿城皆知了。”
“别急别急,你知道大姐要和誰成親嗎?”聽聲音,果然是白天酒樓中的另一個女人。
“不知道呀。我爹不說,誰都不清楚。”說話的人快急得冒煙了,“有人說是韓将軍家的長子,也有人說是楊尚書家的公子…說什麼的都有,可看我爹那樣子,隻怕哪個都不是。”
“我這次來,就是想讓你幫我給姑姑遞封信過去。爹不說,姑姑一定知道是誰。”沈青素把貼身帶着的信箋塞到面前人手裡,隐約帶着一絲哭腔,“我真怕爹會不聲不響地把大姐送走,若真如此,以後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放心,我也回去打聽打聽,一有消息我就來通知你。”
談話簡短,沈青素很快就離開了這個院子。姜、淩二人隻慢了幾步的時間,屋裡那人便走出來了。
“來都來了,不坐坐就走豈不是顯得我很小氣?”那人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這話正是說給他們聽的。
“您,能看見我們?”淩岓硬着頭皮轉身,結果被眼前的人驚得說不出話來。,“伯…伯母?”
淩岓認得沒錯,此刻站在月下與他們二人對視的,正是明樾。和在衛家見到的人不同,現在的明樾留着齊耳短發,穿着短衫和高腰束腳褲,臉上還帶着些嬰兒肥。
“伯母?”垂手而立的人皺起眉頭,“誰是你伯母?我從沒見過你們。”
“不是伯母,他叫錯了。”姜泠從沒想過自己竟然還能有幫别人圓場的時候,“您是明樾女士嗎?”
“不錯,是我。”年輕的明樾挑眉,“看你們的裝扮,應該和我是同一個地方來的吧?”
“是,或許不是同一個年份,但應該是同一個年代。”姜泠對答如流。
“進來說話。”明樾聽後,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被畫吸引進來的?”屋内,明樾不可思議地聽完了來自兩位同時代年輕人的講述,“還是我讓你們去找的那副畫?”
“那你們看到畫裡畫了什麼嗎?”
“沒有。”淩岓一攤手,“碰都沒碰到呢,我們就集體到這兒來了。”
“您呢?”姜泠已經說完了他們的遭遇,現在反過來問明樾,“您好像知道怎麼能來去自如地在兩個世界裡穿梭。”
“我也不太确定,但應該是我爸帶回來的香的原因。”明樾也不隐瞞,把自己的經曆說給二人聽。
“我爸爸很喜歡在舊市場淘點老玩意兒,去年我生日的時候,他送給我一個很香很香的大疙瘩塊。有一次看書看累了,我就順手點着玩兒,然後就感覺很困,再醒過來就發現我躺在青素家裡。”
“但奇怪的是,除了青素和聽玉姐姐,其他人都看不到我。”明樾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看樣子除了我,誰都看不到你們。”
“的确如此。那您知道怎麼回去嗎?”淩岓追問,“您能從我們那個世界給沈青素帶書,那也肯定知道回去的方法。”
“你們怎麼知道我給青素送書?”明樾反問,眼裡盡是拷問。
“我們……”
“我們想找到回去的路,沈青素是我們的突破口。我們跟着她的時候遇到了您,所以知道您送了書給她。”姜泠直言不諱。
“你還怪誠實的。”明樾笑了。
“因為覺得您會理解我們。”
“可我也幫不了你們。”明樾歎了口氣,十分惋惜地看向二人,“我爸爸送給我的香每次隻能燃半個小時,半個小時時間一到,我就會自動回到現實中。至于來,隻要把香點着了就行。”
“還有十分鐘,我就要走了。”明樾擡手看了看表,“等我回去查查資料吧,查清楚了我再來告訴你們怎麼辦。”
“您能幫我們聯系一個人嗎?”淩岓努力搜索着腦子裡的記憶,“如果這個電話能打通的話,那邊的人可能會知道怎麼辦。”
“你說吧,我記着。”
姜泠聽完那串數字,心裡有了個大概的猜測。但時間緊急,她還有别的事要跟明樾說,因此先把要問淩岓的問題放在一邊。
“阿…明女士,您兒子也在這裡,您要和他見一面嗎?”
“兒子?”明樾笑出了聲,“小妹妹,我還沒結婚呢!哪兒來的兒子。”
“她沒騙您,真是您兒子。”淩岓幫着解釋,“我們是從您之後的幾十年過來的,在我們的年代裡,您兒子和我們一樣大。”
明樾愣了愣,又看了眼表,“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至于我那個沒見過的兒子,下次來了再看吧。”
“對了,你們别告訴他見到過我。别吓着我未來的兒子。”最後這句話說完,明樾就像卷起的風一樣消失了。
算着時間也不算很晚,可白天熱熱鬧鬧的大街上此刻一個人都沒有。
“看來真有宵禁。”淩岓踢着一顆小石子,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