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涼風從窗外習習吹來,把人心裡的急躁吹得一幹二淨。認完人,洪鐘開始抱着剝好的松子啃,饒有興緻地聽來探視的三人講述此次藏北之行的經曆。
“你們估計是遇到達氏鳇了。”聽到大湖搏鬥的情節時,洪鐘不忘科普,“錐形體,三角尖吻,菱形骨闆,這聽着就像達氏鳇。成體達氏鳇有的能長到五六米長,幾十斤幾百斤那都不是問題,剛好和你們說的‘體型巨大’對上了。”
“據說這種魚源起于白垩紀,古時候都是作為貢品進貢給皇家的。但現在估計不行了,現在人家是國家瀕危保護動物,很少再能見到這麼大的野生成體,你們能見一面,也算幸運。”
“呵呵,這種幸運還是換個人享受吧。”衛斯誠摸了摸自己的尾椎骨,隻覺得倒黴。
“不過,達氏鳇雖然是淡水魚,也不應該出現在西藏啊。按照常理,你們應該在東北那一帶見到它才對。什麼黑龍江、烏蘇裡江、松花江才應該是它們的老家,怎麼會跑到西藏去呢?”
“說不定是遊過去的,也可能是那一支東北鳇魚的親戚。”淩岓用開玩笑的語氣猜測,順帶遞給洪鐘半袋剛剝好的糖炒栗子,“話說回來,那個溶洞是怎麼回事兒?是誰的墓穴還是?”
“這我也沒聽說過。可能是古代的哪個小部落遭遇了天災,被集體掩埋了吧。”洪鐘邊嚼栗子邊回答,“等出了院,我回家找找,總能給你們翻出個答案的。”
“事情都過去了,也不一定非要個答案。”姜泠手上拿着一個削了一半的蘋果,“我們這麼一說,你就随便聽聽,就當充實你的素材庫了。”
“幾天不見,咱小姜變得更有人味兒了。”洪鐘忍不住誇一句,完全沒注意到他說這句話時淩岓短暫的愣神。
“309病房洪鐘,有人寄給你的信。”四個人正說着,護士來換吊瓶,捎帶腳遞給她的病人一個信封。
“誰這麼惦記我?還給我老洪寫信。”
收件人滿心期待地拆開信封,發現裡面并不是信,而是兩張厚卡紙,拿出來一看,是兩份請柬。
“洪鐘君,您好。愛女成俐于八月七日辭世,殁年22歲。現定于八月十四日在禾城陽倉路309号舉行追悼儀式,送女歸山。此外,八月七日十二時,特于天地大酒店略備薄宴,恭候您的光臨。”
念完第一張請柬,洪鐘皺眉,“這寫的什麼,有一句沒一句的,格式也不對,怪裡怪氣。”
說罷,他又抽出第二張卡紙,簡單浏覽以後,奇怪道,“怎麼這個也是叫我參加葬禮的?我老洪平時沒得罪什麼人啊。”
淩岓接過兩張請柬一看,也覺得奇怪,“成俐,章明明,這倆人你認識嗎?”
洪鐘搖頭。
“一個在禾城舉辦葬禮,一個在陽市舉辦葬禮。兩個你不認識的人在兩個不同的地方舉辦葬禮,但用了同一個信封寄給你——你要說沒得罪人,我是不信。”衛斯誠看過請柬内容,小聲嘟哝了一句。
“寄錯了吧。”洪鐘費解得很。
“可是上面明明白白寫了你的名字,洪鐘。”姜泠不認同‘寄錯了’這個結論。
“說不定同名同姓呢!”洪鐘繼續猜測。
“寄信的人精準地寄到了你昨天晚上才住進來的醫院。”姜泠回答,“這還能是巧合嗎?不如現在讓小誠去查一查,看看這個醫院裡還有沒有第二個叫洪鐘的人,不就知道是不是寄錯了嘛。”
“得勒,我現在就去。”盡管看到了洪鐘抽抽的嘴角,衛斯誠還是頗為殷勤地跑出病房。
一直到新換的吊瓶挂完了,衛斯誠才回來。一進門,他沖着洪鐘直搖頭,強調了兩遍查得的結果——“沒有第二個洪鐘,就你一個。”
“着了道了這不是!真是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縫。”洪鐘垂頭喪氣地看着兩封請柬。
“這也不一定就是倒黴吧,說不好是哪個你忘掉的老朋友給你寄的呢。再說了,一個葬禮而已,不想去就不去了,誰還能拿槍指着你逼你去啊。”淩岓寬慰着沮喪的病人。
“不見得。如果真是忘掉的老朋友,怎麼能在他住院的第二天就拿到醫院地址寄過來?”此言一出,姜泠在洪鐘心裡又有了一個“冷水俠”的稱号。
“我覺得我姐說得有理。你來禾城,就算是我們,也是昨天晚上在精神病院碰見了才知道的。何況你住院的事我們誰都沒說,怎麼可能有别人知道你住院?還專門給你把請柬寄過來。”
“八月十四,不就是大後天嘛。如果你不想去,那你就不去;但是如果你實在好奇,那就好好養傷,到時候我們陪你一起去。”這兩張請柬的确古怪,淩岓怕大病初愈的人有什麼心理負擔,又換了套說法。
“去!一定要去!”洪鐘狠狠捶床,下定決心喊,“他爺爺的!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龜孫兒三天兩頭拿老洪開涮!”
從醫院出來以後,三個人并排走着,都在思忖洪鐘收到的兩個葬禮邀請的事。
“好在陽市和禾城離得不遠,葬禮時間也剛好錯了一天。”破天荒的第一次,是姜泠打破沉默,“到時候看看洪鐘恢複的情況,實在不行,我們就隻去禾城這個。”
“你說,寫請柬的人是第一撥還是第二撥?”兩封請柬中的遣詞造句和字迹相同,淩岓擔心是傷害洪鐘的人幹的。
“這得去了才知道。”姜泠想了想,頓時明了淩岓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不過我們也确實要提前做點準備,免得到時候像昨晚一樣,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這好辦,叫人的事兒就交給我吧。”衛斯誠滿口答應,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嗯,如果不夠的話,我也能幫上忙。要真是老洪說的那兩撥人給設的套,那人多一點我們也不吃虧。”這邊剛說完,淩岓就已經開始聯系人了。
兩天半的時間對于洪鐘而言,足有兩年半那麼長,好不容易熬到了八月十四号,醫生又堅決不同意他到處亂跑。
見此,先是由姜泠出面向楊和安求情,又是由淩岓保證絕對不會讓洪鐘的傷勢惡化,主治醫生這才勉強點頭,送過來一個輪椅看着洪鐘上了車。至于衛斯誠,老早就帶着他聯系好的人前往葬禮地址,并随時和後來的人保持聯系。
陽倉路309号在禾城老城區,聽住在附近的老人們說,這裡在解放前曾是一座亂葬崗,裡面堆放了許多枉死冤死或是無人收殓的屍體,是而以前的居民在夜裡睡覺的時候總能聽到些異常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