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前清遺老,更不是出土文物。出人意料的是,這位哭木宮的主人并沒有想象中那麼老氣橫秋。相反,他穿着一身淺灰色的運動服,手上戴一塊運動腕表,笑起來有一對兒淺淺的酒窩,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剛晨跑完的大學生。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實在是因為今早遇到了突發狀況,請原諒。”來人說話的時候也是腼腆笑着的,看上去沒有半點兒架子。
見對方看起來還是清秀的學生模樣,說起話來又怪有禮貌的,倒讓正準備把人劈頭蓋臉罵一頓洩憤的衛斯誠束手無措了。
“是我進來的太突然,把大家吓着了?”年輕人一邊笑盈盈地問,一邊讓身後的侍女把果盤端上來。
“您…您就是傳說中的宮主?”洪鐘搓了半天手,結果話一出口,還是後悔自己亂接話。
“我是男的,怎麼能是公主呢。”回話的人開了個并不好笑的玩笑,成功起到了冷場的作用。
“不繞彎子了,我們的朋友是不是在您這裡?”姜泠受不了冷笑話,更懶得多尬聊一句,索性開門見山地問。
“不知姜姑娘說的是您哪一位朋友?”
“你帶走了我多少朋友,我說的就有多少。”
“你小時候就是個急性子,沒想到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性格還是一點兒沒變。”
“我們隻說眼前,不談過去。”姜泠擅長于把天聊死,現在也不例外。
聽完她的話,年輕人也不多寒喧了,輕笑一聲道,“那個姓沈的女醫生在偏殿的地下室裡,你可以把她帶走。但這樣一來,淩岓可就不能跟你們回去了。”
“為嘛?”洪鐘抱起胳膊問,“再說了,你為嘛要綁架他們?他們,包括我們都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到底想幹嘛?”
“瞧你說的,這怎麼能是綁架?我這是請他們來幫忙。”
“誰家好人請人幫忙還把人吊起來?”衛斯誠一肚子沒發出來的火氣現在又積聚起來了。
“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本來也是打算好吃好喝供着他們的,可他們不配合,我隻好出此下策。”
事實證明,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一點兒不錯——眼前的年輕人也就隻剩一張臉還算清秀了,答起話來活脫脫一根老油條。
“那我能問問,他們能幫你什麼忙嗎?”姜泠沒覺得對方是在開玩笑,順着他的話往下問。
這個問題問得很對胃口,年輕人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姓沈的小姑娘手裡有把琴,那可是用上千年的老沉木做成的。據說按照古譜用這把琴彈上一曲,就能讓死人生骨,讓活人成仙。”
“這你也信?”說書人震驚道,“真要有這種琴,哪還輪得到一個小姑娘保管?早被搶走了!你這不是純純被封建迷信忽悠瘸了嘛!”
“你懂什麼?”年輕人嘲諷地笑了笑,“就算把失傳已久的古譜放在你們面前,你們這種凡夫俗子也彈不響那把琴!”
“行行行,就當你說的都對,那你為嘛把我師叔也綁走?”
“因為他是現今世上,除了殷漠以外,唯一一個認識古琴譜上面的字的人。”
“那淩岓呢?他和那把琴毫無關系,為什麼要把他也牽連進來?”
“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想不明白呢?”年輕人把手裡盤着的核桃放下,繼續道,“我給你個提示吧。從第三隻龍眼到你中毒,難道你就從來沒發現你這位朋友有哪裡和常人不太一樣?”
得了提示,姜泠認真把對方說的兩個關鍵節點中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思索了一遍,頓時反應過來。
“難道說,他不受惡意的影響?”
“答對了。”哭木宮的主人站起來負手踱步,邊走邊說,“殷漠失蹤以後,我一直盯着他的兩個好徒弟,也就是你們兩位,捎帶手找一找老東西說的純善之人。”
“跟了你們這麼久,一直沒有殷漠的下落,我本來都打算放棄了。可無獨有偶,偏偏在六溪的時候讓我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個年輕人竟然不受第三隻龍眼的影響,這就說明他心裡沒有什麼可以被放大的惡念,說不定就是我要找的純善之人。為了驗證這個猜想,我特意制造出了一個陰幛,讓小傀儡在那兒等着偷襲你們。”
“原來是你害的我姐!”
“正是在下。跟了你們這麼久,對諸位的性格和行事風格多少也有點了解。包括陰幛裡的引路人,那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這麼說,骨洞也是你做的手腳?強子被殺害,洪鐘被人釘在地上,這些都是你幹的?”姜泠問。
“别亂扣帽子,是我做的我會承認,不是我做的我可不背鍋。”年輕人否認這些指控,“确切來說,你們收到的請柬是真的。把說書人帶到禾城的那撥人是想讓他提供一些尋找兇手的線索,結果中途被人截了胡,他們隻好暫時作罷。後來你們把他從精神病院裡救出去,他們才想出送請柬的辦法。”
“其實就算你們不救他,第一撥人也已經打聽到了他被關在精神病院的事。我隻是利用第二封請柬做了些手腳罷了。”
“嘛兇手?我又不是警察,上哪兒找兇手去!”洪鐘越聽越糊塗。
“和第一個葬禮的小姑娘一樣,第二個葬禮的男孩也有差不多的經曆,隻不過他沒有那麼大的關注度。那家人搞錯了,他們以為你是骨醫,所以才幹了那麼多蠢事兒。”
“所以即便沒有老洪,我們也遲早要到這裡來的。”衛斯誠恍然大悟。
“不錯,芝則讓你們逃掉了一次,這次我就考慮得更周全一點。至于姜姑娘剛才問的問題,我想你們應該去問殷漠。雖說他已經失蹤了,可最近一陣兒洩露的行蹤卻不少。說不定這趟回去,你們就能見到他了。”
“你要怎麼才能放了他們?”姜泠話鋒一轉,認真問,“包括淩岓,你要怎麼才能放了他們?”
“放?”年輕人笑出了聲,“是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你隻能帶走一個,淩岓于我有用,我怎麼可能放了他?”
“你小子怎麼油鹽不進呢?”洪鐘在心裡把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說起來,我的名号還是你告訴他們的。像我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如果真那麼容易被你們說動,那多對不起諸位對我的評價。”
“你的名号?”
“你是計枵?”姜泠最先反應過來。
“聊了這麼久,現在才知道我的名字,你們太沒禮貌了。”骨醫代志裡被除名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衆人無不震驚。
“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