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山石被人攔腰截斷,矮山從一開始的輕微顫抖變成了土石崩裂。計枵抱着一盒子混着香味的骨灰坐在地上狂笑,言語中有時是對蒼天無眼的咒罵;有時是對盒中人的思念。
自來到這裡,幾個人第一次見到門口的大街上竟有如此“熱鬧”。
望月樓的大門剛拉開,一把大砍刀便直沖面門劈來。淩岓眼疾手快拉過開門的馬成林,姜泠接着便将砍刀大漢一個過肩摔撂倒在地。
洪鐘想上前去問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一看這人瘋瘋癫癫的樣子,知道問也沒用。怕他再出去胡劈亂砍,幾個人幹脆用碎布條把他綁了起來。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大漢目眦欲裂,倒在地上瘋狂打滾,又因為吼叫的聲音太大,嗓子也變得沙啞。
街道上的反常和那聲巨響聯系在一起,任誰都會産生一種不詳的預感。
“我出去打聽打聽,你們在這兒等我。”
“帶我一個!”衛斯誠不放心淩岓一個人出去,便自告奮勇和他一起打探情況。
“我跟你去吧。”姜泠把穩重不了多久的師弟拉回來,溫聲對他說,“你就乖乖在這兒待着,哪兒也不許去。”
自從淩岓好了以後,衛斯誠隻覺得兩個肩膀上的重擔卸下來了大半,當然也能繼續和師姐撒嬌:“哎呀姐,你就留這兒保護他們。我向你保證,有我在,絕不會再讓淩岓同志受傷。”
“得了吧。”洪鐘很能理解姜泠的想法,“恐怕小姜擔心的是你受傷。”
“stop!”淩岓哄孩子一樣把衛斯誠推回去,“我就是去看看什麼情況,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們一個個别太誇張。”
“那你注意安全。”姜泠不多拉扯,開口叮囑道,“快去快回。”
“放心。”
門開了又關,打探消息的人隐沒在街上的人流中。
沈徑霜靠着姜泠淺睡,洪鐘和馬成林不知在閑聊什麼,衛斯誠時不時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等候消息。擋着門的桌椅突然掉落下來,衆人紛紛站起來做好警戒。
“誰?”衛斯誠站在門後,手裡的黑金匕首随時準備發起攻擊,“是淩哥嗎?”
門外沒人答話,可晃門的動靜卻仍舊不停。
姜泠輕輕把門前的障礙物挪開,貼近另一扇門後。她沖衛斯誠點了點頭,後者慢慢将門打開。
晃門者沒有害人之意,他一進門就慌慌張張地比劃着什麼。樓裡的人看不懂手語,反倒先被此人的長相吓了一跳——他兩隻眼睛一大一小,鼻子上的膚色和面部膚色不同,上嘴唇與下嘴唇也極其不協調地搭在一起,堪比美容院門口整形失敗的案例。
“你…你說啥呢?”衛斯誠一頭霧水地看着對方忙活了半天的手,怎麼都不理解他想表達什麼。
門又開了,這次是淩岓。他跑出了一頭細汗,光急着開口描述處境,完全沒注意到多了一個人。
“定城山要塌了,我們必須想辦法盡快離開這兒!要不然我們會和這裡的原住民作伴,一起埋到地底下。”
“定城山?”馬成林不解。
“哎呀!就是能讓這座城市不繼續下陷的山!”淩岓不想在這個時候摳字眼,“山一塌,整座城市就會像之前那次一樣往下陷。”
“找出口,找出口!”洪鐘四下看了看,又問,“計枵說出口随時在變呐!我們上哪兒去找出口啊?”
“嗯嗯嗯——”被衆人忽視的啞巴拽住淩岓的袖子開始比劃,這才讓幾個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這誰?”淩岓起先也是一臉懵然。
“不知道。”沈徑霜回答他,“但是他好像有話要說,可惜我們沒人看得懂手語,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帶本子了。”淩岓把口袋裡随身裝的紙筆遞過去,大聲問啞巴,“你會寫字嗎?”
啞巴一愣,然後重重點頭。
啞巴寫字寫得很快,字迹也很清秀。行楷小字端端正正寫在本子上,以這種方式将他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訴給了其他人——
“出口位置跟随月亮的陰晴圓缺變化。城門是起點,每個月十五,出口在哭木宮後面的山上;到了每月初一,出口會重新回到城門。前天晚上滿月,你們隻要知道前天晚上是十五還是初一,就能按照規律找到出口了。”
“原來如此。”淩岓把本子收好,握住啞巴的手道謝,“謝謝!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啞巴起先搖了搖頭,最後在其他人的勸說下,猶豫着答應了。
按照啞巴提供的線索,出口應該靠近淩岓所說的“定城山”。幾個人一商量,決定從快從速,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和街上的其他人糾纏沖突。
和災難片裡演的差不多。來時不見人影的古城現在全是四散奔逃的人,就連蛇蟲鼠蟻也聽着動靜滿街亂竄。
七人一支隊伍,剛跑到一個路口,就看見一個身着黃袍子的人抱着同伴脖子狠狠啃噬、滿嘴是血的駭人景象。再往前走,又遇見一個大喊大叫着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碎片向上空中抛灑的人。
“老天爺呀,這都是瘋了吧。”這些人的樣子叫人不忍直視,洪鐘下意識用手遮住了眼睛,結果差點被絆了一跤。回頭一看,是一具橫陳在街道上、已經僵硬多時的遺體。
馬成林時時刻刻擋在洪鐘前面,生怕突然遭到襲擊。可走着走着,懷疑從心底油然而生,他把洪鐘拉到隊伍最後,小聲說,“萬一這個啞巴是騙子怎麼辦?”
“啊?”洪鐘一時沒轉過彎來,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師叔問,“你說嘛?”
“我說,萬一這個啞巴是騙我們的,說的出口是假的怎麼辦?那我們豈不是白白跟着他送了命嘛!”
“哎喲!我的好師叔啊,都嘛時候了!你怎麼總是關心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呢?”洪鐘拖着馬成林跟緊隊伍,半是無奈半是寬慰地回答他,“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所謂‘死馬當成活馬醫’。你說咱現在除了相信他還有别的辦法嗎?真要是騙子,那咱也得認命!我洪鐘對不住您的,下輩子慢慢還。”
“進去了!進去了!”一個紮着高丸子頭的人擠開人群,跑到了最前面。
“什麼進去了?”另一人跟在後面喊。
“城門!城門陷進去了!陷到地底下去了!”高丸子頭來不及刹住腳步,隻恨自己不是蜈蚣——有那麼多條腿能用來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