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松這回宿舍在六樓,向時齊為了寬慰他還說六好六六大順,本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但身後跟着的程霭之讓他覺得這路怎麼如此漫長。
剛才在宿舍樓下确實沒拍,程霭之說得冠冕堂皇,說不需要他來抓拍就好。
宋其松這回沒阻攔,但行動上卻不斷,先是上樓都擋在他倆之間,其次就是非要和原也貼得特别近,時不時裝作好弟弟模樣伸手幫他拎住袋子,乖乖問他:
“哥哥,需要我幫你拿嗎?”
原也看看自己手上僅有一個的袋子,再看看松子手上還拎着一提雜物,稍稍蹙眉,他好不解,甚至不自主開始懷疑自己:我看起來有那麼弱嗎?
心聲這次精準無誤傳進宋其松的腦中,他聽後難得一愣。
就在怔神間他就聽見程霭之叫道:“原也。”
原也茫茫然回頭。
接着就是咔擦一聲。
“好了。”程霭之揚起手機,“謝謝,很好看,跟小時候一樣。”
話音未落,又接着一句:“還有九張。”
确實好看。
陽光、拐角、飛舞的塵埃,以及驟然擡頭的青年——哪怕曾經的卷毛小王子早已長作所謂成熟模樣,但總有那麼幾處片刻流露出舊時光的刻痕。
原也啊一聲,看起來有些呆地接話:“謝謝。”
那聲音貼自己很近,近到宋其松都能感受到輕巧的風從自己發間拂過。
原也站在比他更上一個台階,他從這個角度望去,那張因提重物爬樓而稍微發紅的臉在當下看去似乎更泛紅,又像是緊繃。
宋其松沒理解,正想伸手去觸碰原也指尖時就聽見楊子胥說。
楊子胥默默吐槽:“雖然但是,怎麼那麼像讨債啊。”
宋其松:……
向時齊還在旁邊應和:“确實有點,這兩人腦子看起來都怪怪的。”
楊子胥:“中肯。”
“這讓我不禁想到楊大師所做詩歌一首。”楊子胥拖長聲音,他也不管有沒有人聽,“啊——奇葩,碩大的奇葩。”
宋其松無語,朝楊子胥摔去一毛巾:“閉嘴。”
楊子胥立馬閉嘴。
而這邊程霭之又有了動作,手機剛擡起一半就看見取景框内冒出一碩大人臉。
是宋其松。
他挂上一副友好的笑,問他:“還要拍嗎?我們大合照行嗎?”
程霭之收回手機,果斷作罷,輕飄飄越過他:“神經。”
宋其松緊随其後:“反彈。”
原也在上面露出一點小小的笑,好像在剛剛他才看見松子那麼一點比他年紀要小的模樣。
松子在自己面前時常表現得像哥哥,讓原也幾乎很難産生當了哥哥的感覺,這感覺不美妙,哪怕松子偶爾會耷拉着眼叫自己哥哥。
實話實說,被松子叫哥哥的感覺實在好,好到原也經常飄飄然,好到他很喜歡松子,更喜歡當松子的哥哥。
“在笑什麼?”想松子松子到。
原也告訴他:“你剛剛很像弟弟。”
宋其松噎住,沒有想到話題會偏到這裡。
像弟弟是什麼意思?宋其松不理解,他總是不能夠很迅速理解原也的意思。
但他現在唯一清楚的一點就是,像弟弟和當弟弟聽起來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原也這裡他總感覺一種擰巴的别扭。
“為什麼像弟弟?”宋其松問。
原也答:“一種感覺。”
宋其松于是笑:“像你們這些演過戲的都是感覺派嗎?”
原也點點頭:“對呀。”
感覺就是最大的利器,是他處世為人的方尺,感覺好重要,重要到每一份感覺都決定了他身邊所有的朋友。
宋其松繼續說:“那我也有感覺。”
原也靠近些,也好奇:“什麼感覺?”
“感覺你剛剛有點不是很開心。”宋其松說,他此時已經和原也并肩,以至于需要稍稍垂眸才能看見他的表情。
原也沒想到松子說的是這事,他愣一下,睫毛又開始變作小隻蝴蝶。
“也沒有啦。”他難得有些無措,雖然被一下戳破情緒的事情不少有,但對方是松子、是弟弟的情況卻還是頭一回。
原也想自己并不是羞于展現脆弱的人,但一想到要是在松子面前他總有些零碎的不安——或許也可以叫做羞恥。
“其實也不是不開心。”原也頓了頓,還是如實說道,“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局促。”
就跟現在一樣,隻不過剛剛原也在假裝大人,假裝哥哥,假裝小時候站在鏡頭前哪怕要掉眼淚都會擠出笑的自己。
而現在他隻是自己,是局促都願意小小聲攤開的自己。
“隻是一點點。”原也說,他擡眼飛速看了下宋其松,才接着道,“其實剛剛在想如果他媽媽不喜歡怎麼辦。”
原也掰着手指:“今天看起來臉色就不好,衣服也沒穿好,剛剛表情是不是也不好……”
“但是真的隻是一點點。”原也最後說,他擡起眼睛看向宋其松,在那一瞬間像是某個深林處的巫師,皎潔純粹又率性,“因為我知道,這些都不會影響到我。”
就那一瞬間。
宋其松心跳砰砰,恍惚間以為巫師對自己下達了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