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之間，甯彬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将他緊緊抱在懷中，一下一下的輕拍着他。

熟悉的洗衣液味，熟悉的安撫手法，除了謝楚，沒有别人。

周遭的世界突然嘈雜起來，甯彬聽見趙志才急匆匆向外的腳步聲，聽見了張春和大喊“找到了”，孟青竹焦急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林子衿估計在慌張之間又絆了一跤。

最後，他聽到謝楚輕聲說道，“沒事了。”

……

下山時，隊伍安靜的可怕。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把最寬敞的車讓給了昏迷的甯彬，謝楚沒客氣，帶着他一起坐上了後座。張春和抱着X樣本箱坐在副駕駛，幾次看向開車的孟青竹，終于忍不住壓低聲音問，“王季青死了？”

孟青竹點點頭。

“我們按照甯隊從N3929記憶中提取的信息，在新神據點北方不到150米的地方找到了進化派的據點，”趙志才的聲音從車内藍牙耳機中傳來，“這邊沒人，就剩下些培養皿。所有的資料都被燒了，我們過來的時候，還冒煙呢。”

張春和腦容量差點過載，“等會，等會，你們先聽我說。”

“進化派先派出來一個假周明，用進化和提升等級誘導王季青提供了X型病毒，他收到的指示是在合适的時機處理王季青。爆炸案當天的神秘人就是我們遇見的那個，他應該是假周明和N3929的上司。”

“N3929留在北城區是為了看管感染者的，”張春和擺着手指頭數，“那是誰幹掉了王季青？”

孟青竹說：“是王季青自己。”

張春和瞪大了眼睛。

在謝楚等人離開後，孟青竹嚴密的看管起王季青。王季青保持着沉默，緊盯着牆上的鐘表。

直到馬瓒敲門進來彙報情況。

“孟副，第一批緩沖人群緩沖時間結束，都沒有感染迹象。”馬瓒掃了一眼自己曾經的上司，“我組織人送他們去鎮上的臨時住所吧。”

孟青竹“嗯”了一聲，囑咐道，“路上小心。”

“好。”馬瓒帶上門。

馬瓒離開後，王季青擡起頭，看向孟青竹。

他開口問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挺蠢的。”

孟青竹沒有回答。

他該怎麼說？他确實認為王季青挺蠢的。要是謝楚待在這兒，估計能給他劈頭蓋臉一頓嘲諷。但孟青竹是北城區人，終究是對王季青産生了幾分憐憫。

王季青老淚縱橫。

“我不是甯隊那樣的天才，一輩子努力，也就是個B級哨兵，當了個區域負責人。别人叫我一聲王隊，實際上我級别還沒你們謝組高。”

“你們，你們真的不懂這種感覺。”

“如果你知道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再次突破等級，隻是有點冒險，你會去試嗎？”王季青看着孟青竹。

孟青竹仔細想了下，回答道，“如果是冒我的險，我會。但如果要我犧牲别人，我絕對不幹。”

王季青冷哼一聲。

“說的比唱的好聽，你要真到這種地步了，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的。”王季青閉上眼睛，喉結微動，緩緩歎了口氣。

“我願意配合。”他說，“給我一支筆，我知道聯盟裡的内奸是誰。我也願意交代我的上下線，還有是誰給我的病毒。”

見孟青竹猶豫，他扯了扯嘴角，問，“你不怕隔牆有耳，打草驚蛇？”

孟青竹當然怕，他猶豫片刻，警告道，“别想着耍什麼花招。”

他給王季青拿來了紙和筆，王季青規矩的寫下了幾個名字。他寫的很慢，一筆一劃，在寫到和自己接頭的進化派成員時，他突然停住了。

孟青竹的心瞬間提起來，但王季青停頓片刻，又重新下筆，在紙上寫出一個“喬”字。

就在孟青竹放松的那一刻，王季青突然将簽字筆戳進了自己的大動脈。這一套自戕動作行雲流水，根本看不到一星半點的貪生怕死。

溫熱的血液濺到孟青竹臉上，他瞪着王季青，目眦欲裂，“你……”

王季青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不僅是孟青竹無法理解王季青的行為，張春和也不理解，“他，何必呢？”

“為了保護那個人？進化派的人把他騙的團團轉，根本沒想讓他活着。假周明都來殺他了，他還護着那個人。”

張春和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些。

後座的謝楚捂住甯彬的耳朵，探頭看向她。

張春和滑跪的很快，“對不起對不起。那，名單确認過了嗎？”

“上報杜主任了。”孟青竹無奈的歎了口氣，“後面的事情就不是我們的任務了，感染源找到了，X病毒也控制住了，連帶着爆炸案也調查了，我現在急需一場休假。小張同志，我聽說你有個雙胞胎弟弟在信息部？能不能讓他給我多黑幾天假期出來。”

張春和想了下自己弟弟的能力，誇張的抖了抖肩膀，“我勸你最好别，他這個，嗯……”

“我不太信任他哈，但你要堅持，也可以試試。”

孟青竹笑笑，“那算了。”

車内氣氛輕松，趙志才和林子衿遠程連着線跟他們逗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張春和小聲和孟青竹讨論着休假地點，一緻決定pass掉爬山選項。

天色将明，這兵荒馬亂的一夜總算是過去了。謝楚後背上的傷口被汗蟄的生疼，他看着甯彬的睡顔，珍之又珍的撫上他的側臉。謝楚的表情柔和下來，心中那種叫嚣着的欲望再次湧起。

事情結束後，甯彬又該回南城區了，這一走，他們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了。

真不想放他走。

真的不想。

謝楚垂下眼睛，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突然，一陣尖銳的摩擦聲在耳邊響起。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出現在後視鏡内。它不斷加速，直沖四人的車而來。

“艹了！”孟青竹猛打方向盤。

山間的清晨籠罩着一層薄霧，尾燈在白色的霧中滑出一道長長的弧線，砰一聲撞在護欄上。謝楚呼吸一滞，下意識的護住甯彬，放出自己不多的精神力探測。

後車沒有減速的意思，孟青竹趕忙重新發動汽車。

但來不及了。

轎車狠狠撞在車尾，将汽車半個身子裝出護欄。

氣囊砰一下彈出，撞飛了孟青竹裝飾用的金絲眼鏡框。他用精神力固定住車子，打開了天窗。謝楚看了一眼甯彬，咬牙打開車門，手中實化出一把突擊步槍。

沒等他站定，強大的向導精神網鋪天蓋地的襲來，謝楚隻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眼前一片漆黑。

半晌後，他聽到了一個如同鬼魅般的聲音。

“你們把他教的很不錯。”

“叮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