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湯涞明顯變得有些急躁，他反問：“那你說怎麼辦？”

那人沉默片刻。

“克隆他。”

那人的鏡頭對準年幼的謝楚：“他現在的情況，用不了多久就會崩潰，已經無法支持我們繼續實驗了。反正也沒有精神體，是個殘次品，如不最後物盡其用。”

湯涞沒有回答，但是通過鏡頭語言，甯彬知道，他同意了。

在往後的内容，甯彬不動聲色的挪開了目光。他擡起手，找到謝楚緊握成拳的手，強硬的将自己的手指擠進去。謝楚恍然回神，他呼吸急促，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看甯彬。

為什麼。

他明明拿走了那個U盤。

他最不堪，最惡心的那段時間，他最不想讓甯彬看到，讓他知道的事情。

實驗對于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同類相殘，進化派和湯涞一次次的測試他的底線，逼着他崩潰。

試圖将他變成一個，聽話的打手。

一個沒有思想的怪物。

“不敢看了嗎？”那道機械女聲響起。

“我一直在看着你們。”她的語氣沒有波瀾，透着一種平靜的天真，天真的殘忍，超級計算機的本質是模仿，方士哲擁有她，或者說，E聯盟制造出她，一定會盡可能的給她資源，讓她去模仿。

甯彬無需過問夏娃的存在是為了什麼。

她是為了複刻亞當。

當然也包括亞當的任務——幫助E聯盟入侵地球。

“我看過很多的實驗體，其中也不乏擁有進入人類社會的，但他們最終都崩潰了。”她說，“即使有高級向導，即使有嚴格的監控。所以我很好奇，好奇……”

“你有什麼不同？”

這句話是對謝楚說的。

謝楚緩了緩神。

甯彬的指尖還是很涼，謝楚不敢看他，但是敢将他的手包在手心取暖。時過境遷，他對那些事情，以往的經曆，已經算是放下了。

“我嗎？”謝楚笑了笑，他看着屏幕，“等價交換，夏娃，我告訴你我有什麼不同，你會給我什麼？”

“你想要什麼？”夏娃問。

謝楚沒有猶豫：“我要甯鴻雁的思維。”

夏娃沉默片刻。

“這個遊戲不好玩。”她突然說，“我可以把這段視頻發出去。”

“然後呢？”謝楚說，“你覺得這會毀了我嗎？”

“不會嗎？”屏幕上突然出現一篇數據統計，夏娃的聲音響起，“一篇帖子就可以将甯彬的名聲盡毀，人類總是喜歡捕風捉影的事情。”

甯彬看着屏幕，那是他離開中心塔前在論壇上最火的帖子，其中細數了他近些年的“罪過”。在南城區情況穩定，他自己的情況也穩定下來後，甯彬追查過發帖者。

這篇帖子能在聯盟論壇存活，必定有謝千峰的允許，這是一種無聲的施壓。但發帖人不一定和謝千峰聯系過，畢竟發帖者的憤怒是一種私人恩怨。甯彬查了一段時間，查到曾經在基地的一個同學身上。

他哭着對甯彬道歉。

“我隻是鬼迷心竅。”他說。

嫉妒，引起憤怒。拒絕，成為導火索。甯彬在那時才想起這個人在他來到中心塔後多次暗示邀請甯彬和他成為搭檔，成為永久伴侶。

甯彬當時隻覺得很沒意思。

他放過了他。

夏娃還在展示。

“這些資料和以往的捕風捉影不同，”甯彬看着出現在屏幕上的病例，了然一笑，他聽見夏娃說，“如果大家知道聯盟最具争議的S級向導是個哨向病，而且他的母親還有前科的話呢？”

甯彬勾起嘴角，說：“你想要什麼？”

“回答我的問題。”夏娃說，“我不喜歡别人和我講條件。”

甯彬點點頭。

他說：“行。”

甯彬從口袋中拿出一個U盤。

“答案就在這裡。”他上前将U盤插在主機接口中。

夏娃對此似乎很滿意，雖然她也許不知道滿意是什麼意思。她模仿着方士哲或者E聯盟的人施展權威，最終達到了預期中“正确”的效果。

夏娃立刻打開了文件夾，查閱起來。

“你知道嗎？”甯彬卻在此刻開口。

“人類，是一種很卑劣，也很偉大的生物。”

夏娃糾正道：“也許你想說矛盾。”

“不是，我表達的很清楚。”甯彬繼續道，“人類很複雜，每個人身上都會有閃光點，哪怕他是聯盟的囚犯。每個人身上都會有陰暗面，就算他是聯盟的首領。”

夏娃又糾正道：“你是說複雜。”

“有一點，但不全是。”甯彬看着屏幕，“人類也是會變化的，他們的思想随着年齡和環境身份變化。有些人會一成不變的變化，有些人會激烈動蕩的不變。”

夏娃這次不糾正了，也許是甯彬說的的确複雜。

“模仿人類，遵守人類的法則，确實可以僞裝人類，以最快的速度打入人類社會。”甯彬說完，笑着看着夏娃，“但這樣不代表真正成為人類。”

“你想成為人類嗎？”他微笑着問。

“你永遠也不會成為人類。”他又殘忍的說。

電燈閃了閃，夏娃也許生氣了，她的聲音都有些扭曲。

“為什麼？”

甯彬聳聳肩。

“因為人類會反抗，”他說，“反抗一切強權，反抗一切壓迫，反抗自己的命運。”

“也會略施小計。”

燈滅了，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