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哲的案子最終移交聯盟調查,聯盟理事會專門派人飛過來成立了專案組,還在中心城設立了臨時辦案中心。
中心塔和行動部也早早做好了配合的準備,但在那之前,他們迎來了一場難得的休假。
方士哲案中涉及太多行動部小組,忙前忙後多多少少身上都挂了彩,再加上謝子騰等人的叛變,中心塔内部也繼續一次徹底的調查。
于是,謝楚等人名為休假實為停職的假期在他出院後第二天開始。
突然之間放下工作,他最初還有些無所适從。清晨睜開眼看到甯彬睡顔的那一刻,謝楚有種想要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夢的沖動。
甯彬躺在他身邊,呼吸平穩,他小半張臉陷在柔軟的米白色羽絨被中,眉眼間那種淩厲的美感在此刻被柔和,整個人安靜溫柔,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脾氣很好的文學講師。
謝楚忍不住看了很久。
“喵——”
吃火鍋那天強行碰瓷的橘貓矯健的跳上床頭櫃,站在床頭櫃上磨了磨爪子,然後坐下。它頭戴伊麗莎白圈,盯着已經清醒的謝楚,發出一聲幽怨的嚎叫。
“知道了,知道了。”謝楚無奈起身,拎起橘貓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警告道,“小點聲,别吵醒他。嘶,還叫,再叫下次我們可就鎖門了,不讓你進來了。”
卧室門輕輕關上,客廳裡隐約傳來一人一貓跨物種吵架的聲音,甯彬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手機壓在枕頭底下,一會兒的時間,已經堆滿了消息。
唯一沒有被案件波及還得繼續實習的甯佳在地鐵上發出了今天第三次抱怨,點名要求甯彬周末給她做可樂雞翅她要去蹭飯。甯彬抻過放在床頭櫃上滿是貓抓印貓牙印的兒童磁吸手寫闆,在上面寫道:“周末佳佳來,要吃可樂雞翅。”
他不會做飯,甯佳點菜基本上就是點給謝楚的。
寫完後,甯彬又趴回床上,繼續翻着信息。
裡奇要他去複查,上官瑞晝夜颠倒剛跟他說晚安,通信錄上幾百年不聯系的同事紛紛來問候他的身體,甯彬還是沒有回複。
宏偉科技大廈和方士哲案引起的關注太大,今早的新聞報道中閃過謝楚和甯彬的身影。
謝千峰的調查令也在昨天下來了,因為違規匹配降職的是闆上釘釘的事情。陳姝隻是暫管,不會久留,如此一來,謝千峰的繼位人選大概率是杜超。
因此,甯彬回到中心城的消息再一次點燃論壇上的八卦熱情。不少人都跑來他這打聽消息,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官複原職,接管行動部的意思。
甯彬扯了扯嘴角。
他還真沒這個意思。
升升降降,他最初所求的不過是母親案子的一個真相。
客廳裡人貓大戰聲音漸歇,聽起來像是謝楚開了個貓罐頭決定暫時休戰。甯彬聽着他的腳步聲,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放松,他躺回原位,也沒想着裝睡,于是舉着手機繼續處理消息。
謝楚推開門,看到甯彬睡醒,一愣,開口道:“吵醒你了?”
甯彬搖頭,示意他看手寫闆。
“可樂雞翅?”謝楚拿起手寫闆,“沒問題,還有别的想吃的嗎?一會兒正好去趟超市。哎對,那個誰,裡奇醫生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你沒聽見?剛剛又給我發消息,讓咱倆今天都别忘了複查。”
甯彬将消息翻到最後,終于找到了裡奇的消息,他點點頭,餘光瞥見最新消息提醒。
是吳博士。
“關于哨向病研究成果發布會的時間定在了明天下午兩點半,有時間的話,來看看吧。”
随着消息發來的還有一條鍊接,甯彬點開,發現是兩張電子入場券。
“怎麼了?”謝楚湊過去。
甯彬的呼吸有些顫抖。
十六年了。
十六年前,随着甯鴻雁的身死,哨向病研究中止,各種關于甯鴻雁死因的猜測鋪天蓋地而來,其中最廣泛的說法,就是甯鴻雁因哨向病意外車禍身亡。
一個研究哨向病的教授,卻因為哨向病而死亡,這不僅僅将甯鴻雁的研究成果打上了不可信的标簽,還讓甯鴻雁本人的信譽降到了最低。甚至有些人猜測,她轉行研究哨向病,就是為了騙聯盟經費。
甯彬從不相信這些。
母親沒有哨向病,他很确定這一點。母親當時出門是為了見人,他也很确定這一點。
他幼小的呼喊淹沒在E星内奸有意引導的輿論浪潮下,而這一切如今随着方士哲的認罪水落石出,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結果。
可是,甯彬的手指也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屏幕上。
為什麼。
他當年為什麼要打那通電話。
如果沒有那通電話,如果媽媽的注意力沒有被他分散,那這一切,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改變。
謝楚看到甯彬突然變化的情緒,急忙抽出他的手機,将人擁進懷中。
甯彬卻倉皇的擡手抹掉眼淚,對着謝楚搖搖頭。他還說不出話,眼神中帶着的歉意似乎是覺得自己不該在謝楚面前流淚。
謝楚明白甯彬的愧疚。
但是,如果甯彬不打電話,甯鴻雁就不會出事嗎?
這本身就是個僞命題。
如果甯鴻雁當時手中真的有一份内奸名單,那E聯盟無論如何都會要除掉她,沒有方士哲,還會有袁士哲扁士哲。
甯彬又能做什麼呢?
他其實,什麼也做不了。
這些事情,謝楚能想明白,甯彬也可以。他隻是,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謝楚輕輕拍着甯彬的後背,陽光透過紗簾灑進室内,貓也吃完了早飯跑了過來,膩在人身邊開始打呼噜。
“家嘛,不就是個讓人放松的地方。”謝楚語氣放松,“和我有什麼好客氣的?我們,我們不是和好了嗎?”
“我是你的愛人,接收你的情緒,解決你的困難,了解你的内心,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謝楚貼上甯彬滿是淚水的臉。
“以前的事情,我們也一起面對。”
“有我呢,我永遠,永遠不會再離開你。”
……
“所以說,謝組的精神體消失和精神力暴走狀況原則上來講并不是哨向病,而是精神域損傷?”
發布會結束後,張春和帶着林子衿和孟青竹一同從會場走出。
吳博士的發布會簡單明了,但确實近些年來聯盟最重要的一場對外新聞發布會,各個中心塔,聯盟本部的官方媒體全部被邀請,留給其他人員的入場券少的可憐。張春和原本就打算在家看電視直播,沒想到臨開場前,孟青竹說自己手裡有兩張票,叫她帶上林子衿過來。
孟青竹聽完點點頭。
他是小組内最先接收調查,也是最先結束調查的人,因此被吳博士叫去做了幾天志願者。
孟青竹欣然前往。
接手方士哲案子時,他根本沒想到調查到最後會有如此廣的牽扯,得知專案組和調查組目前已經翻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孟青竹心中驚訝,也想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哨向病。
一個由來已久,但确實是錯誤的病症。
E聯盟到底為什麼要不餘遺力的去傳播哨向病的概念,又為什麼要殺死當年的研究人甯鴻雁?
還有一件事。
孟青竹看向身邊的人。
方士哲案結束後,楊培風沒有離開中心城,他對孟青竹的說法是他正在休假,隻是來救個場。但在第四次于自己家樓下偶遇楊培風後,孟青竹終于忍無可忍,把人約到咖啡廳,直白了當的問:“你到底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