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君宜再次醒來之時,是第二日的早晨。
正在桌邊聊着些什麼的方世琅和申屠铮聽見他醒過來的動靜,齊齊噤了聲。他們用眼神交流了一瞬,示意對方保密,這才上前查看方君宜的狀況。
此時的方君宜還有些昏沉,在看見方世琅的時候明顯有些在狀況之外:“哥,什麼時候來的?”
方世琅抓着他的手診脈,确定除了沒退燒之外沒什麼大礙才松了口氣。
他沒好氣道:“我都來好幾日了,你倒好,一聲不吭躺了這麼久,差點沒把我吓死。”
雖是在指責方君宜,但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後怕,向來平和的聲音竟是止不住地有些發抖。他真的不敢想自己若不是一直放心不下,在皇城之外徘徊,方君宜的究竟要怎麼辦。
想到弟弟有可能離開自己,他很難不怕。他就剩下這一個親人了,他真的再沒有辦法承受失去任何人的痛苦。
方君宜這才知道先前是真的在兄長懷中哭過一回,并非是在做夢。他也自知這次完全是因為自己莽撞,快要把他那一向溫吞的哥哥急出毛病來,隻能先主動認錯:“沒有下次,真的。再有下次……讓哥你扣我的糖果好了。”
申屠铮抱着手站在一旁,聽着這話冷笑:“你缺這點糖果?”
“缺的缺的。”他雖是困倦,卻還是費勁了心思,想要讓兩個兄長放心。
見他這個樣子,申屠铮也不好再繼續說些什麼,隻能先讓他再睡一會,有什麼事等睡醒再說。
但方君宜不可能聽話,他伸出手牽住方世琅的袖子,小小聲哀求:“再留一會嘛,陛下呢,怎麼不見他人影?”
往常他從病中醒來,楚微清勢必是第一個出現在他床前的人。如今他已經醒過來兩次,卻還是不見他的人影,難道是還沒有忙完嗎?
不說這個還好,他這一說,方世琅便想起來申屠铮剛剛跟自己說的那點破事。
他不動聲色,望了外面的日頭一眼:“時間還早,陛下興許剛下朝會,還在忙。你問這個做什麼,有事要找陛下嗎?”
方君宜一聽楚微清去了朝會,松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次把楚微清吓狠了,這人怕是一半會沒有辦法哄得好,既然人還沒過來,他便可以再想想辦法,先哄哄他,讓他别找自己的茬。
圍着他的二位兄長都是看着他長大的,對他的小動作熟悉得很,他眼珠子剛開始轉,申屠铮就出聲打斷他。
“想這麼多有的沒的作甚,都叫你多休息了。還是說,你得我給你加點安神藥才老實?”
“是啊,鬧鬧應該多休息才對,有什麼比你的身體更重要的?”方世琅幫腔道。
這兩人好聲好氣地勸,但奈何方君宜他真的不是個聽話的主,隻消這一會,他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輕輕拽了拽方世琅的袖子,有些羞怯地問:“知道娘親給兒媳婦的傳家寶放在哪裡嗎?”
知道是知道,但方君宜此時問這個,讓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你要給誰,是哪家的姑娘?”
申屠铮看了他一眼,心說你們方家的人是不是一脈相承的犟?明明方才圍坐在桌邊的時候已經說過了,這小子跟陛下鬼混在一起,搞不好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這人怎麼還這麼死心眼,非要在自己弟弟口中再聽一遍才安心。
不過也好,省得他說自己是诓他的。
方君宜伸手想要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卻無意中牽扯到了傷口,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嘶……不是哪家的貴女,是陛下。如果我說得不夠清楚,那人名叫楚微清,是從前的懷王殿下。”
他見方世琅有些僵硬,又小聲叫道:“哥,怎麼了?”
方世琅有些無奈,他真的想象不出來那雙翡翠镯子應該怎麼戴在那位氣勢威嚴的陛下的手上。不管是怎麼想,都總覺得好像是哪裡怪怪的,怪不搭調。
隻是方君宜才不會管這麼多,他就是拿這雙翡翠镯子來給楚微清下個定罷了。
看在這傳家寶的份上,楚微清應該不會這麼介意自己做了些什麼吧……
方世琅還在糾結,可惜方君宜聽不見他的心聲,不然還能開解兩句。想到這裡,方君宜又往兄長的方向側了側頭,想要再聽一聽,卻是什麼都沒有聽見。
怪了,這讀心術究竟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見他這副樣子,方世琅還以為他又有什麼事:“怎麼了,可還要兄長替你下聘。”
方君宜抿了抿唇,說:“還是算了,你說不過他的,把東西帶過來,我親自給他便是。”
“……”
方世琅總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麼勸勸,但好像……勸了也沒用……
明明他們家鬧鬧以前很乖的,怎麼才一年不見,就變成了如今這幅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樣子。他望向身邊的申屠铮,申屠铮事不關己地搖搖頭。
這還真不關别人的事,方君宜這小子一向都是皮翻了天的,又不是第一天拽成這副樣子。
真要說是什麼原因,隻能說是方世琅自己太過偏愛于方君宜,所以才會覺得他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