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狐狸眼微微眯起,他散漫地看過來,道:“倘若你沒看走眼,這些星鐵精石确實是煉制兵器的優質材料,将其打造成箭镞,其威力絕不在破甲符之下。”
“假如再配上戰舟,對方的地面部|隊對你将再沒有多少威脅。哪怕是朱雀城,隻要突破對方的空中防線,牽制空戰部|隊,剩下的,也就不算什麼大事了。”
“你說的都對,隻是有兩個問題。”謝重珩把玩着筆杆子沉吟道。
“一是兵器真正出爐還需要時間,中間可能還要經曆許多波折,如果戰舟先造出來,卻沒有殺傷力足夠的箭頭配套,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
“二是,現在沒有任何人能保證造出來的兵器質量究竟如何,能到什麼程度。”
墨漆拖腔懶調地:“第一個問題麼,破甲符可以頂一陣。你若是覺得有必要,那就買,旁的事情不用操心。”
謝重珩“啪”地扔了筆,湊過去鼓掌:“先生掌管兩峰十二鎮,果然豪氣。但第二條怎麼解決?”
素衫雪發的男人窩在椅子裡,懶散地換了個更舒适的姿勢:“我夜觀天象,景星明,慶雲現①,掐指一算,此番宋營長大吉大利,諸事順遂。”
“……”謝重珩忍了忍,終于沒忍住,一掌拍在他肩上,真心實意地贊歎,“往生域連日月星辰都沒有,先生在重重陰風鬼氣中,居然也能隔着結界看見景星慶雲,真乃神人也。”
玩笑歸玩笑。說到底,一切最終還是要着落在煉器上。
倘若真能将那些岩石熔煉出來,不僅是他們的戰鬥力将得到大幅提升,就連飛舟的制造技術或許都将被徹底颠覆。
墨漆曾提點過,目前全域的飛舟出于安全考慮,整體都以防禦性極好的玄鐵鑄就,且有意加厚。但材料太過沉重,不僅極其消耗靈石,且十分影響速度和靈活性。
若是外殼隻用一層相對薄的材料就足夠防禦絕大多數攻擊,不僅内裡也可以改進,替換成一些更為輕巧耐用的部件,且能大大降低重量。
如此,飛舟将更加快速、靈動,将優勢發揮到極緻。
謝重珩領着一衆工匠,又點了幾名作戰經驗豐富、對往生域足夠了解的副手,一起奮戰許久,經曆過無數次讨論、修改,全域第一艘戰用飛舟的形制終于确定下來,準備進行模型制作。
與此同時,煉器法陣和能量法陣也構造完畢。正式開爐時,他特意抽時間去了一趟。
其實沒有什麼聲勢浩大的儀式。
如今的祝融山洞是兩峰十四鎮最重要的禁地,入口早在剛剛被謝重珩炸出來時就下了重重禁制,外圈很大範圍都被隔絕開來,此時隻有兩位首領、煉器師和飛舟工匠等相關、必要之人在場。
仿照天地運轉法則構建的巨大法陣依舊默然無聲。
虛幻的軌迹錯落有緻,勾連起漫天如星辰的節點,安靜地懸浮在整個空間裡,散發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與最外層無數摘自天河中的星子交相輝映,亘古不變的模樣。
站在其中,猶如獨處天地間,無端令人生出歲月滔滔宇宙蒼茫②,萬世功勳轉頭煙消雲散的感慨。
法陣覆蓋之下的空間中心,高大如山峰的煉器爐矗立如昔,内中已然投入所需種種材料。底部重新構造的能量法陣中,由内而外嵌了七圈海魔淚。
墨漆将太初之光遞過去,懶散道:“去吧。”
彷如凝固般一動不動的火焰中,似乎有什麼無形之物掙紮扭曲,像是人族先祖的魂魄依舊在痛苦而無聲地哀嚎。
謝重珩垂目瞧着那古怪的燈盞,想起上次據說自己受了它的影響而産生幻覺,突襲盟友,杏眼中閃過一絲莫測的神色,也不推辭,接過燈盞就走。
幽幽的冰藍火焰轟然升起,又被能量法陣吸收,層層傾注在煉器爐中。爐身漸漸蒸騰出濃郁的靈力,有如無數銀色飛龍,威肅霸氣,在煉器法陣上緩緩流轉遊走。
若幹年後再回想起從前,這一天、這一刻應當是個足以載入往生域史冊的關鍵節點。
正如當初謝重珩貿然在生死薄上留下名姓,作為血食悄悄闖進往生域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因了他的加入,這個外界口中令人恐懼的鬼域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乃至對整個大昭王朝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接下來的事就不歸他們管了。
出了山洞,謝重珩将太初之光還過去:“此物太過重要,還是交由先生保管較為妥當。”
頓了頓,不經意地輕飄飄感慨了一句:“想來這位洪荒神界第一任人皇生前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一星燈盞,還有這樣的作用。”
墨漆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碧色眼瞳中幽幽如深淵,仿佛在贊歎,又仿佛藏着兩把奪命的刀,拖着嗓音道:“你太小看他了。”
“他不僅知道自己不得好死,而且為拯救洪荒人族,死之前将他的子孫後代都一并賣了,去給他和他的罪孽陪葬。這才是‘澤被蒼生、彪炳青史’真正的魄力和手段。”
“天下之大,歲月之長,能狠絕到如此地步的,實在沒有幾個。”
“你看,他身為太初之光的轉世,因光明而生,以光明為使命,便讓他死後都以魂魄為燈芯,發光散熱,與光為伴,豈非是最貼切的結局?”
不待回答,他逼近了一步:“你是不是很好奇,他為什麼會落到這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