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隻膝蓋頂在他腿間,另一隻卻正正撞在他腰眼處。力道之狠,撞得他兩眼一黑,錯覺半邊身子都幾乎廢了。
猝不及防下,他喉嚨裡本能地滾出一聲重重的悶哼。
待謝重珩眼前重新恢複清明,卻見素衫白發的妖孽直勾勾盯着他。氣息缭繞在口鼻間,與他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幾乎帶着些缱绻的意味。
一縷皓雪長發拂在他面容脖頸上,說不出的酥癢。
他下意識地想要擺脫禁锢,那雙碧色瞳仁中卻一霎時風起雲湧,暗沉如深淵,翻滾着他看不懂的情緒,無端令他覺出了難以名狀的危機。
再看看兩人這堪稱詭異的姿态,他耳尖浮出了粉色,也不知是熱的,是掙紮的,還是羞惱的。
謝重珩擰着眉掩飾窘迫,瞪着身上的人,有點咬牙切齒:“你發什麼瘋!先放我起來,有話好唔……”
剩下的話盡數被吞噬進了另一個人的嘴裡。青年蓦地睜圓了眼睛,呼吸停滞,神識和表情都刹那一片空白。
一雙溫熱的薄唇毫無預兆地覆上了他的,隻試探性地輕柔觸碰了一瞬,便果斷趁着他愣神的工夫,毫不客氣地突破防線,将本就開着的城門撬得門戶大敞,肆意攻入城中。
妖鬼驟然撕下披了多年的散漫、冷靜、半真半假、無谷|欠無求的畫皮,顯出貪婪兇殘的原型。
狂風驟雨侵襲了青年的城池。鳳不歸強勢地吸吮他,搜刮他,拖拽他,吞噬他,帶着他的舌蹁跹飄搖,縱橫馳騁,饑餓多年的野獸般,要将他拆開了嚼碎了,連皮帶骨,盡數吃下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離譜,太令人難以置信。謝重珩沒反應過來,任憑他在他口中為所欲為,忘了呼吸。
灼熱黏膩的氣息侵占着他的一切,口鼻,胸腔,思緒。極度的震撼和逐漸窒息的恍惚中,他竟錯覺這場景、連同這個人都無比熟悉。
似乎不知究竟在從前的什麼時候,他和他曾無數次這樣唇舌糾纏,晝夜相擁,像是世間所有熱戀的眷侶般親密。
然而那時他該是絕望崩潰到幾乎失去了意識的。唯有他的氣息能安撫他,讓他全心全意地信任、依賴。
不知何時,一把利器無聲地緊緊抵住了他的側腹,猙獰狠戾,仿佛随時都能要了他性命般。
即使隔着幾重衣衫,也能感受到滾燙、熾熱的溫度,昭示着主人直白的、難以壓抑的情和谷|欠,逼得謝重珩不自覺地微微戰栗起來。
茫然的空白中,他腦子裡十分突兀地跳出一個念頭:原來這個本該冷血無情的幽影動|情後會是這般模樣,從上到下都如此的霸道兇悍,富有侵略性和攻擊性,與他精緻妖孽的面容、散漫疏懶的做派全然不符。
情切之時,那把原本清朗如玉的嗓音低沉沙啞地,難以遏制地,帶着點喟歎,含糊喚了聲“重珩”。
大約是不慎咬到了他,舌尖上的疼痛終于讓謝重珩在窒息之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這幽影怎麼敢以下犯上,壓着他肆意輕|薄,還生出更多的心思和反應!他堂堂男兒,謝氏嫡系子弟,豈能雌|伏于另一個男人之下!
沒工夫細想那些錯覺有什麼不對,又是從何而來,他下意識地一咬牙,全身猛地繃緊,雙掌按在他胸膛上狠狠一推。
所有的亂念、迷茫、氣息連同身上的人一起,霎時徹底抽離他的世界。
素衫皓發的妖孽仿佛也有刹那怔忪,竟任憑自己砰地砸在門上,又彈落在地,唇角染上了一抹猩紅。
幾乎是在将人推開的一瞬間,謝重珩翻身掠起,落在緊阖的房門口,俊臉紅得幾乎要沁出血來。
那雙杏眼中分明春|意濃重,卻又充斥着淬火刀鋒般的熾烈淩厲,盯着腳下的人。
口中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想是将兩人的唇舌都咬破了,也不知究竟是誰的血。
精壯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勉力平複了一下心緒,方才聲嗓顫抖地冷怒道:“鳳不歸,你逾矩了!”
碧色狐狸眼直勾勾望着他,卻總令謝重珩錯覺那目光是落在他腰腹之下,令他更加恥辱、恨怒。
他是個軀體強悍的正常男人,從前超乎尋常的壓力和忙碌讓他無暇多想也就罷了。兩世百餘年的記憶加在一起,除了很久以前誤食銷魂果的幻夢中,同師尊鳳曦那次,他也從不記得曾被人這樣挑|逗過。
多年禁谷|欠,幾乎沒什麼經驗的人,哪裡招架得住鳳不歸這般情谷|欠深濃的激烈一吻。
意識空白時,五感六覺都被無限放大,感受更尤為明顯,不可遏制地給出了洶湧的反應。
莫說兩人壓在一起,根本無從隐瞞,即使分開了,夏日衣衫單薄,無論如何也遮不住。
謝重珩的憤怒不僅源于這莫名其妙的突襲,源于無端被強行壓在身下冒犯,源于朝夕相處的同伴、下屬、另一個男人竟有觊觎之心,更源于無法克制自己軀體的失态和窘迫。
有些事情,兩心相悅的人之間是情調,是暧昧,是挑動烈焰的那點火星。但他對鳳不歸除了某些似是而非的熟悉和親近之感,僅止于欣賞與佩服,并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再扯上這些,卻隻剩下難堪和怒氣。
從前同墨漆那場荒誕的風月露水也就罷了,畢竟盟友隻是中了蛇的銀毒,神智不清,不是故意要怎麼他。且他也沒有太過清晰的記憶,隻當做了場夢而已。
但這個幽影分明清醒得很。
他們一個個都喜歡對他來硬的麼?都想将他壓在底下麼?看不出他比大多數男人都更男人麼?
豈有此理!
謝重珩氣到呼吸都不穩了,待要接着罵他兩句,眼下卻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隻得咬着牙,羞憤地拂袖擋在身前,一腳将那妖孽踢到旁邊,惡狠狠地開門回了自己房間。